我不清楚人太老，腦袋裡會發生什麼。

上個月的晚上，奶奶在屋子裡絮絮叨叨說話。走進細聽，才聽到：“你快走，不要再說了。我害怕，你快走好不好。”

那時候，屋裡隻有她一個人。

從我記事起，奶奶就很難看清東西。總是讓人帶她去看眼睛，直到現在，大太陽照着都看見。她隻能靠耳朵聽聲音，但要在她耳邊大聲喊才行。我不太喜歡和奶奶說話，太費嗓子。往往喊好幾分鐘，都說不明白事情。

不過有次，我去切菜。傍晚沒有太陽了。我剛站在台子前，奶奶從她屋裡出來，坐在門口。我想着她想透透氣，就沒管了。切完菜，我離開。我的腳步很輕，朋友們總會被我吓到。畢竟沒聽見任何腳步聲，旁邊突然多個人，應該怪可怕的。我剛離開，奶奶自己回屋了。

今天白天下一整天雨，雲層很厚。奶奶到處拍門喊人，她說“快來人啊，出大事了。有沒有人啊。”

最後，她說，她看見有燈亮了一天一夜。

我上幼兒園前，爸媽上班。所以我是奶奶帶着的，但基本待在爸媽房裡。也不會開電視，要麼呆坐着，要麼睡覺。

有時候在床上躺久了，會覺得自己躺在根細線上，望遠處是交叉成方格看不見盡頭的線。你就躺在其中一根上。身體變大會覆蓋所有線條，但你僅僅躺在一根線上。身體變小，線條變粗，躺上面很安心，不用怕掉下去。大和小是同時的。

有次睡夢中，依然覺得自己在線上。擔心掉下去，身體并的緊緊，還控制平衡。突然覺得口渴，四肢也動不了。我喊人給我拿水，結果一點聲喊不出來。明明嗓子都要喊啞了。我視線來到牆的另一邊，出來看見有人，還是喊不出。能感覺自己在屋裡特别恐慌，我又扯着嗓子喊。喉嚨又幹又痛。

過後好久，我慢慢醒過來。躺床上閉着眼睛，身體并地緊緊。也不敢發出聲音。

大學時跟老師讨論畢業創作，想起小時候爸媽屋裡挂的一張畫。大概60*70cm，用畫框還有玻璃防灰。挂在爸媽屋門右邊，和門挨的極近。畫上是個小女孩，雙麻花辮，3/4半身像。歲數比當時的我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