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鹿額角布滿細密的汗,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突然精神的窦衎。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窦衎今日沒穿皇城軍的制服,而是換上了剛送到将軍府上的新做的亮黑色袍子。
他外頭套了件皮質罩衫,又紮了個簡潔的高馬尾,戴了頂鎏金的發冠。右側特意留了小撮碎發編了一條小辮子,緊貼着淩厲的下颌線,墜于修長的脖頸。
而最抓人眼球的是他臉上那張純黑色面具,更加凸顯他的輪廓線條和深邃眼窩,整個人由内而外地散發出生機勃發的霸氣。
陳鹿看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奇了怪了,明明有面具遮擋,可他就是感覺窦衎剛才對着自己挑眉笑了下。
那雙眼睛裡透露出的肆意和遊刃有餘,使他不自覺地就被說服,真正覺得這人是個惹不得的貴氣人物。
周圍有好幾個姑娘竊竊私語,眼神都是朝着窦衎的方向。
守在大廳的夥計一看就知道來了個大魚,立刻圍上來拍馬屁:“公子人中龍鳳,眼光非凡!您手裡這瑪瑙是我們店進的新貨,盤絲瑪瑙!”
“多少錢?”
夥計笑眯眯伸出五個指頭來——五十兩。
窦衎臉色一黑,将瑪瑙扔回到夥計懷裡,嫌棄道:“這等貨色你也敢拿到我面前,換個貴的的來!”
陳鹿眼睛都看直了,饒是從前聽過窦世子的大名,但像他這種普通人家孩子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奢靡的作風。
陳鹿悄悄扯了扯窦衎袖子,低聲道:“哎,别太過了,要是暴露就不好了!”
窦衎淡定:“在這種地方,摳摳搜搜才更惹人懷疑。”
夥計腿腳利索,回來的時候身後跟了一串人。打頭的丫鬟捧着個精美的錦盒,打開來裡頭絲綢上躺着一對血紅色的耳墜子。
夥計讓人上了茶,撒開嗓子一通吹噓:“公子您請賞眼,這可是我們店鎮店之寶——‘雪滴子’。西域靈山開采出來的,千年才形成這一小塊。我保證,中原和西域加起來僅此一對!”
窦衎隻是微微瞟了一眼,抽了張銀票甩給那夥計。
後者哆哆嗦嗦雙手接過銀票,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立刻領着窦衎上了二樓,又差使着更多的小厮過來,給他們加水上糕點。
陳鹿眼睛都看直了:“你、你真買了?!”
窦衎不可置否,撇撇嘴,就好像他剛才甩出去的不是錢,而是什麼廢品。
這時候大廳裡出現幾個壯漢,搬來一個小台子。人群都圍聚在正中,寶石拍賣應聲開始。
二人決定不再逗留,借此機會悄悄往三樓摸去。
窦衎方才勘查的時候留心記下了客人接頭的暗号。到了樓梯口,他先是拇指和食指交疊做了幾個手勢,接着掏出片金葉子放到那打手的手裡。
一套流程做完,卻見那打手一動不動,定眼看着他。
窦衎心裡一緊,腦中回放着方才的畫面,确認自己并無疏漏。難道還有什麼步驟是自己沒看到的嗎?
打手見他沒有進一步動作,眼中警惕漸增,袍子下的手慢慢握緊。
窦衎和陳鹿交換了個眼神,做好了交手的準備,正欲先下手為強,卻聽樓上傳來一聲驚呼。
“哎!别小爺我的擋道啊!”
窦衎面具下的眉頭一皺。這聲音熟悉而又粘膩,正是許久不見的龐昊。
因窦衎他們在二樓僵持,龐昊被堵在三樓無法下來,是以不耐煩朝下邊嚷嚷:“怎麼不讓他過去啊?”
他對那些西域商人的死闆夥計本就有不滿。在他們大啟的地界做生意,居然還要用條條框框限制他們這些金主老爺。
這不,剛看到這人都給了金葉子,卻仍舊被攔住。别的不說,還堵住了他下樓的唯一一條路!
那打手有些猶豫,但整個身子仍舊将樓梯擋得嚴嚴實實。
這時候二樓慌忙沖上來一人,是方才賣瑪瑙的夥計。
他先是用西語教訓了那打手幾句,接着堆笑着跟窦衎和龐昊道歉。
“新招的粗人不懂事,沖撞了公子們。您們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馬吧!這樣,今日各位看上的東西,全都八折、不半折!”
龐昊拍拍身上被小厮碰過的地方:“這還差不多。”
窦衎也點點頭。為了避免被龐昊出來,他隻是禮貌朝龐昊抱拳低聲道了謝,便利索地上樓去了。
一場危機就這麼陰差陽錯被化解。
龐昊走了幾步,又轉頭回望,就見那挺拔純黑背影已然消失在三層樓梯口。
他摸着腦袋,喃喃自語:“真是,怎麼看誰都像那個讨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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