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初久面色也僵了下。西域人體格較中原人大一号,方才坐着看不太出來。此時站到面前,他才意識到對方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頭。
不過不是什麼大問題,隻要找對了角度,出招的時候出其不意就好。于是倪初久假意害羞,伸手附上陀羅的胸口,輕輕推開,打算不動聲色地退出來。
陀羅就感覺懷裡一空,這美人怎麼跟水一樣就這麼流走了呢?
不成!他拉着倪初久的手腕,又将人扯回來。
拉扯間,倪初久袖中的簪子猛地伸出來,剛抵上陀羅的脖頸,陀羅卻被一腳踢飛了!
身後的打手立刻反應過來,一個追上倪初久,另一個卻朝後跑去。
倪初久十四歲就開始在戰場吃刀子,赤手空拳對付區區打手自然不在話下。一個手刃,對方便如那中了藥的老鼠一樣暈倒在地。
他還擔心着窦衎,急匆匆轉頭一看,卻見那人好端端站在櫃子旁。左手拿着他自己的面具,右手攥着一根長布條,腳邊躺着口吐白沫的打手。
像是感應到自己的視線,窦衎眯起眼睛朝他笑了一下,虎頭虎腦的。倪初久那顆心一下子就安穩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倆還擱這兒眉目傳情呢!”
陳鹿從房梁上跳下來,落在一片狼藉中間。
他剛看清桌上盒子裡的阿芙蓉,本意想将這屋裡的所有人生擒,抓回去審問。正暗自埋汰着窦衎這家夥為何關鍵時刻玩失蹤,就見屏風後邊兒突然竄出個東西來!
陳鹿小時候吃包子,被路邊聞到香味蹿出來搶食的野狗咬過,留下了不小的陰影。盡管這次他人在高處,卻還是下意識地腿軟,差點兒直接從房梁上掉下來。
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房梁,等他穩住身子定睛一看——
哎,這不窦衎嗎!
再一看,窦衎踹卷毛那一腳,可狠,那卷毛直接在對面牆撞出了幾尺深的大坑。
“皇城軍陳鹿,我的搭檔。”窦衎同倪初久解釋道。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陀羅先醒了,正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
心裡剛消下去的火又複燃,窦衎抛下一句“等我一下”就閃身出去,和陀羅打成一團。
西域善用刀跟火藥,不似中原崇尚内功。因此在不拿武器的情況下,陀羅根本不是窦衎的對手。
更何況他方才還被踹了一腳,本來就不怎麼好的腰椎現在更是有幾個都錯位了,光是直起身子着都疼。
倪初久不知道自家狼崽為何這麼大火氣,隻見他一拳打碎陀羅鼻梁上架着的琉璃鏡,手裡的布巾像是鐵鍊一般舞得唰唰作響。
陀羅見狀立刻跪地求饒,窦衎卻沒放過他,拿着布巾猛抽了好幾十下:“你不是叫陀羅嗎,就應該被鞭子抽!”
陀羅毫無反手之力,暈倒在地,一張臉慘不忍睹,沒一塊完好的皮膚。
這時從窗口跳進來幾個帶着白色面具的男人,欠身給倪初久行禮。
“将軍,漣漪樓已經封鎖,我們排查了三遍,還是沒有找到鐵洛過耳。”
“無礙,鐵鍋今日沒來,不過抓到他的副手。”倪初久走向地上難辨面貌的男人,在他前襟翻找出一個琉璃瓶:“把人帶回去,連夜審問!還有先封了這樓,所有人都不準出入,仔細登記姓名和住址。将這解藥發下去,每人一粒,立刻服下。回去之後,若身體有任何不适,即時上報鐵騎營。”
“是!”
那些人領命後又從窗口跳出,俨然是武力高強地正規軍。
陳鹿再一次被吓懵,呆在原地,心想:和窦衎這麼熟悉的,有這般身姿的,除了當朝傾國傾城的鎮國将軍還有誰?
他生平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王半聾,沒想到這會剛出任務沒幾日居然能見到倪初久,果然跟着窦衎就是好……诶诶诶……等一下,自己方才是不是對窦衎和倪将軍說了句什麼不得了的話?
窦衎找了水洗淨手,就見陳鹿一雙眼睛狗皮膏藥似的黏在倪初久身上,偏偏臉色還可疑的紅潤,當即斷定這個沒見過市面的小子和那陀羅一樣,被倪初久的相貌迷得團團轉。
是以窦衎揍完人好容易壓下去的火又重新燒起來,一巴掌将那沾滿灰塵的布巾糊到陳鹿臉上。
“房梁太髒了,你一臉灰,快擦擦!”
“呸呸呸!”
陳鹿回過神來,還不容易才将髒布巾扒拉下來,轉頭就見窦衎莫名其妙一臉怒意,是以同他打鬧起來。
喧鬧間,窦衎突然感覺自己的袖子被誰扯了一下,接着臉上傳來一瞬清涼。
眼前一黑一亮,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面具帶好,下樓先吃解藥,出去的時候小心别被人看出來。”
倪初久不知何時繞到了自己身後,正細心地把面具給自己系上。
窦衎瞬間啞火噤聲,乖乖垂頭任由倪初久動作。
餘光落在腳下,他驚奇地發現年輕的将軍已經比自己稍矮了那麼半個頭,後者仰起細長的脖頸擡手認真系繩的影子映在地面上,美得讓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