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寺作為毫州當仁不讓的第一大寺，一直是香火鼎盛。住持淨聞大師曾在先帝少時為其指點迷津，後又在太皇太後重病時誦經祈福助其渡過難關。是以萬安寺與皇家關系緊密，皇室祈福祭天等儀式基本都是來這裡。

楚黛這次領頭的為期三日的祈福，倒是以難得的大晴天開始。文武百官于大雄寶殿燃燭、誦經、焚文。大半日過去，第一日的祭祀才算結束。官員們按品級和官職站位，四散開來之後三兩成對地聊起天來。窦衎跟倪初久隔了好幾排，結束了他原本想去找倪初久，但圍着對方的人并不少，窦衎感覺倪初久一時半會兒應該分不開心思找他。

倒是遠處成施跟窦衎對上了眼，眨眨眼似乎是有話要說，窦衎便留在原地等他。成施今日身着幹淨整潔的朱紅官服，揣着個手，俨然一位衣冠楚楚的大理寺少卿模樣。途中不斷有其他官員跟他打招呼，他皆禮貌點頭，面上沒有絲毫懈怠。寒暄完畢，越過人牆行至窦衎面前，他一張笑臉卻是立刻垮下來，白眼翻到天上去：“唉，廢話連篇。”

“我看你聊得挺開心的？”窦衎調侃。

“嘿嘿，本人演技高超。”成施幹笑兩聲：“别說這個了，有個好地方去嗎？”

“怎麼個好法？”

成施左右看看，低頭湊過來，笑得十分邪氣：“萬安寺有棵姻緣樹，聽說靈得很，咱倆去求個簽。”

窦衎：“咱倆求什麼？”

“啧，誰要跟你求了！我和懷慈，你跟初久——诶，别裝了，以為我沒聽到？你天天跟他屁股後面跟追肉骨頭似的‘阿熙、阿熙’的喊，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窦衎了然，他确實沒想着要藏着掖着：“遠麼？我還得回去跟阿熙吃齋飯，他惦記很久了。”

“走走走，就在藏經塔後頭的院子裡！”

成施領着窦衎，二人避開人群，很快來到了傳聞中那棵堪比牽紅線的月老的姻緣樹。

那樹看起來少說上百的年紀，枝葉繁茂，每一支樹枝分叉都挂滿了紅綢帶和木牒，還有一些巴掌大的同心鎖。但他二人不是唯二的活人，還有一位僧人坐于一小攤前忙碌，面前擺了幾個求簽筒。

成施顯然是做足了功課，目标明确直奔那僧人：“智月大師，我想求個姻緣簽。”

名為智月的僧人身形臃腫，在一衆或幹癟或魁梧的和尚裡格外顯眼，使人不禁聯想他是不是道濟那一類的酒肉和尚。但他又長了一張樂呵的臉，酒肉和尚安上了彌勒佛的笑，怪不得被安排在姻緣這邊——出入流連于人間的神佛大抵就應該是這般的模樣和氣質。

智月遞上其中一個簽筒，成施雙手接過，閉着眼睛搖晃，動作很是誠懇。幾下之後，掉出來一根竹簽。

“恭喜施主，上上簽。此簽表示你與命定之人雖有坎坷，但二人是雙向奔赴，需要一些時間沉澱，最後便能白頭到老。”

智月的解簽顯然很對成施的胃口，他爽快地付了香火錢，又額外買了同心鎖、紅綢緞和木牒，仔仔細細地木牒上寫下了自己同崔懷慈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這位施主也求嗎？”智月笑着轉向窦衎。

窦衎原本是不太信這些的，但是來都來了，還是跟着求了一簽。他學着成施的動作搖晃簽筒，卻有兩支簽同時掉出來落在桌子上。

窦衎：“這算廢簽嗎？我是不是得重新來？”

“着實罕見，但并非沒有過先例。”不知是不是錯覺，窦衎感覺智月看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長，但他擺手，示意不必重來。

智月将兩支簽都拿在手裡，表情卻不似剛才解讀成施那簽那樣輕松。沉默了好一會兒，連成施都好奇地湊了過來。其中一支簽上頭的“大兇”二字很是顯眼。

智月開口，卻是疑問：“施主可有孿生兄弟或是姐妹？”

“沒有，我是家中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