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三個同齡人随曆叔走在清河邊。天空湛藍幹燥,十多天前下了第一場霜。後來氣溫便低了下來。他們一行人踩在土塊和荒草上,踩得腳下的霜地吱吱作響。
季悶頭走着,身上背着幾條厚重的皮子。這是族人們前段時間捕獵的收獲,其中的好皮子現在都到了季的背上。
他們一大早從家裡出來,沿着清河向東。右手邊的伏牛山如同一條綿延不斷陡峭曲折的線,它和清河相依相偎,相伴一路向東而去。少年們精力充沛,即使身上都背了重重的新谷和裝滿了鹽的陶罐,也仍然有多餘的氣力打鬧。季落在後面,隻顧着埋頭走路。
中午時候曆叔找了一塊平地,讓他們修整吃點東西。今年的新谷剛收下不久,縱使平日再精打細算的家庭,這個時候手都會松些。因此,這趟不過兩天的路程族裡卻為他們準備了足夠三天吃的幹糧。
季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吃着餅子。曆叔問他為什麼一路都不說話。季仍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才問道:“叔,我們到底去婼支做什麼?”
“你父親沒和你說嗎?”曆叔沒想到季居然問出這個問題,起了兩分逗他的心,帶點狡黠的笑反問。
這種笑讓季不舒服。昨晚他問父親為什麼去,父親也是帶着這種笑看着他,仿佛他在明知故問。可他發誓,他真不知道他們去婼支幹什麼。
季不再說話,他如何看不懂曆叔那逗弄的神情。反倒是另一個少年序說他知道。族叔于是笑問道: “那你說我們是幹什麼去?”
序是個很靈巧的人,可這不妨礙他的臉變得通紅。他笑着,不肯解釋。另兩個夥伴急了,催促讓他快說。
“說就說,不就是,不就是讓我們去找女子嘛!”
曆叔哈哈笑起來。他的反應印證了序的正确。三個少年紅着臉埋着頭笑得東倒西歪,連季都隐約有些臉紅。曆叔笑完,說小崽子你們是不是要樂瘋了?
“婼支族的女子好哩。你們有福!”曆叔歎息道。
尼能族與婼支族的通婚已有許多年。通婚這麼多年,可說家家戶戶都與婼支帶點親。自早幾年兩族連續出生幾個不好的孩子,兩族長商議良久,決定将通婚的時間拉長。如今兩族每兩年才互通一次,人材也精挑細選。
四個少年明白其中的含義,又驕傲于族裡挑選了他們出來。雖然這種挑選其實與他們本身的人材關系并不大,但他們的神情裡仍不免帶上許多自得。季卻皺起眉頭。曆叔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們這一波孩子一共十一個,隻選了你們四個過來,要明白族裡對你們寄予厚望。你們自己也要争氣,争取每個人都帶個女子回來。”
這番話又将幾個人說得臉紅。他們如今雖已過了十六歲,平日裡慣于胡打胡鬧,口無遮攔,但是真談到女子和成婚這些事,仍不免感到羞澀。畢竟他們不過剛剛成年。
“叔,你說婼支族的女子好,怎麼個好法呢?”序紅着臉問道。
“具體怎麼個好法,你們明天就知道了。”曆叔賣起關子。
“先說說嘛。”序不甘心地追問,另兩個人也附和起來。族叔卻看看日頭,說聲休息夠了繼續趕路,便在少年們的失望聲中徑直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