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新房第二天,婼支族今年換物的人到了尼能,尼能也早已選定了此次去陽地換物的人選,新一輩的年輕人漸漸長成,該逐步參與族中各項事務了,因此這次人選,除了曆,其餘四人都是和季同輩的兩族青年人。人員定下來的第二天,曆來到系家,兩人很商量了會兒。
兩天之後的早晨,曆領着包括婼支二人在内的五人,背上物品,從村子裡沿清河往東而去。
他們要去姜寨陽地。陽地就在清河與大河的交彙口附近。自東往西看,它是姜寨最西邊的一個村落。陽地再往西,便是大山,其中分散居住着将近十數個不同的耕種,漁獵部族。陽地過大河以北,其地産鹽。而陽地的西南,便是尼能和婼支所在的伏牛山。陽地處于幾方交彙之處,又最靠近北面産鹽之地,因此自村落建成以來便成了各方物資交換的所在。
他們順着清河一直走,穿過谷地和灘塗,跨過高崗和山林,一直走了三天,終于在清河又一個轉彎後的大塊平整土地上,看見了一大片顔色濃重之地。那便是他們這次旅途的目的地:陽地。
看到那片土地之後,曆停下腳步囑咐四個後生:“到了陽地,不要亂跑,不要随便和人起沖突,還有别人若問起我們族具體位置,莫說得太詳細。”
“那該怎麼說?”一個後生問。
“隻道在伏牛山裡便行了。不過也不會有人問這麼細,不必緊張。”曆道。
交代完,五人便沿着田埂向村子裡走去。清河行流到此,水量比之在尼能那一段不知大了多少,河道也寬了兩倍有餘,滾滾向前流去。
他們這一路都是沿着清河過來,一個後生道:“叔,這清河水好長啊。它會流到哪裡去?”
“流到海裡。陽地的人說,從這裡再往前走一段,有一條大河,清河的水便是彙聚到那大河裡,再流到海裡。”
“還有比清河更大的河嗎?”
“這世上的山,總是一山比一山高,這水難道就不能一條比一條大?”曆道。心裡很覺得族裡這些後輩們都該多出來看一看。想到此,他又道:“等換完了鹽,你們要是想,我就帶你們繼續往上走,去看一看那大河。”
“好啊!”
他們進了村子。在外面遠遠看時,隻見煙樹高聳,顔色深重。人的存在是有分量感的,尤其是聚集一起時。臨近村口時,一股輕微的熱氣撲面而來。這種熱力讓人精神一振。
陽地村落占地廣闊,房屋皆為地上建築。多數人家屋檐重重。重重屋檐,無聲述說着陽地的富庶。圍繞村落一周的,是比人家圍牆高不了多少的四面城牆,并不厚,也不算高。這城牆不能說修得浮皮潦草,但至少也能看得出幾分心虛之感。
原來,這陽地人财富一多,便開始日夜懸心擔心失去。他們自也知道本地财富從何而來,可仍過不去心中的那個擔憂。因此村中富戶一起湊了湊,修了這四面城牆,可是在距離陽地不過三四十裡之外,便有一個正經城池,陽地就屬那城管轄,這便是陽地這城牆為何看起來如此心虛的原因。
然而不論這城牆究竟如何,在四個首次來到陽地的尼能婼支青年眼裡,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高大。譬如尼能,村外環繞的不過一條壕溝,站在壕溝外,整個村落一望無餘。何時見過這等形制?一堵圍牆便代表了拒絕和距離。
這種拒絕讓兩族青年覺得陌生,卻又在看到的第一眼之後自然而然地為陽地人找到了理由:此地如此富裕,自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