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說話?心裡又琢磨着到天明告我一狀?你們倆,也就這麼卵大的出息!”
姜寨人終于找到了攻擊的點:“我們倆什麼都沒說,你就怕我們兩明日告狀,捱那幾鞭子。我們是卵大的出息,你呢,兩個卵大的出息嗎?既然這麼怕捱鞭子,就不要在我們面前說三道四!”
狄盧果然受不得激,他飛身撲上去,将此人壓在身下,狠狠道:“咱們要不要來比比誰的出息大點?!”
底下之人手腳齊用力,欲将狄盧甩下去,另一姜寨人也在旁掰扯拍打,一時動靜聲沒控制住,外面響起了一聲鞭響,值守之人喝道:“還不睡覺?!鬧什麼?!”
屋内之人頓時噤聲,待外面腳步聲走遠,被狄盧壓在身下那人死命拍打他,狄盧才慢慢松開他,那人半起身捂着胸口咳嗽。狄盧面帶不屑躺了回去。兩個姜寨人恨恨地盯着他。
“我說兩位,你們也不用和我們如此勢同水火。按你們說的,你們同我們出一樣的工,吃一樣的飯。可你們倆畢竟是姜寨人,總比我們知道的消息多些。我們就想明白一點,你們知不知道還要在這山谷裡待多久?或者,如果你們和我們一樣也是被逮進來的,那就當我什麼也沒問。”序開口低聲道。
兩個姜寨人沒有說話,屋内其他人也沒有說話。在這寂靜中,剛剛被狄盧壓在身下的那人咳嗽聲漸小,最終咽進了肚子裡。
他們不說話,序也不催。屋内人都躺着,可一雙雙耳朵都等着,這種無聲最為逼人。雖在這暗室,可二人仿佛無處藏身。最終,一人熬不過這壓力,開了口:“我們,我,雖然是姜寨人,可是……當初族裡招募,我們想這是為天神做事…….給吃住,還有獎賞……我們就過來了……”
他們報名後就直接跟随牧者和黑甲進了山。在姜寨,他們無房無地,在老家被人瞧不起。可進了石場,發現多數都是外族,隻有少數幾個姜寨人,心中不知怎地就生起某種自矜之情來。
那些黑甲和牧者交代他們多留意隊内動向,他們更自覺與他們才是一邊。因此平日裡,除了幾個姜寨人,竟不與其他人來往,又三不五時打個報告……
序聽明白了。他躺了下來,心中不知該悲還是該歎:這二人,不過也是最尋常不過之人。被人诓到了這裡,也不過是兩眼一抹黑。
狄盧正開口要嘲笑二人,一直未說話的老于喝斷了他。
第二天中午,趁午休活動期間,序伺機将探聽來的消息告訴了季。這個消息沒什麼大的價值,解決不了他們目前的疑惑。隻能确定一點就是:這種挖山行動,其目的和時間點大概隻有黑袍或白袍人知道,其他人,哪怕是隊伍中的普通姜寨人都無從知曉。
“還要探問嗎?”序裝作到處找草的樣子,低聲問。
季解完手,活動了下肩膀脖頸,低聲說不用了。他們目前最重要的事是緊密觀察白袍人的狀态。如果目前這種懈怠持續下去,那麼終有一天會影響黑袍人監視的嚴密性。
到了那一天,他們就有了逃脫的可能。
下午開工時,序抱着石塊從挖開的山洞裡往外運。山洞口,站立着兩個持鞭拿棍的黑袍。序來回幾趟,在搬運的間隙,老于不知何時站在了他旁邊,低聲問他昨夜為什麼要逼問兩個姜寨人。
序沒有反應,裝作沒有聽到。老于咳嗽一聲,低聲道:“都是困在這裡的人,我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什麼。我和你們說,就憑你們幾個,真抓到漏子隻怕也跑不遠,終究還是把這些人都發動起來才行。”
序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洞口處,傳來黑袍人的催促叱罵聲。
季埋頭敲着石頭。圓鈍石頭敲下去,在石塊上砸出一個個白色印迹,他們必須得将石塊砸開,才能看到裡面有沒有那些顆粒。耳邊,盡是吭吭的敲擊聲。
季眯着眼,專心緻志,不知幾十次錘擊後,石塊終于被敲下一塊來,他拿起裂開的剖面仔細端詳。
他看的時間比較長。往常當他們這樣仔細看時,巡視的黃冠會主動過來探看。然而此時季看了如此一段時間,白袍人左右遊走,眼神從季的身上來回掃過,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瞧一瞧的意思。季将手中的石頭扔到一旁,開始敲擊下一個石塊。
白袍人這種散漫持續了将近一個月,季他們所期盼的卻遲遲未出現:鞭子聲一直按時響起,沒有哪一天哪一次遺漏。
兩個高台上,黑袍人仍然眼神銳利如鷹,掃視山谷内的各處。兩個隘口處,值守的黑袍人面目嚴肅,未曾顯現任何懈怠。
隻能耐心等待。即使心急如焚,他們也要耐下心中那種想要一試的沖動,等待黑袍人懈怠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