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笑道,“我們草妖在外大多以行醫為生,但我這本領還不夠呢。”
“那你呢,你沒事吧?”
“不用擔心姐,小蘿機靈着呢。”傷口已經止了血消了痛,桑小北放下衣袖說,“那死管教要來了,她就變成地上一棵小野草,誰都發現不了她。”
“好啦,趕緊休息吧,”小蘿說,“明天一早還得被拉到那地方。”
“這日子算是一眼望到頭喽!”
桑小北仰頭倚着牆,托着尾音喪兮兮道,“宸哥,你什麼時候能來救我們啊,你不知道,我跟冉姐姐今天差點死在這,過兩天你要還不來,你可永遠,永遠都見不到我們喽。”
“宸夙……”
“你,你去哪了……”
旁邊傳來輕弱的聲音。
桑小北一看,江冉冉已經累得合了眼,似乎在喃喃說着夢話。
“我好累。”
桑小北心裡突然湧起一陣酸。
他不是沒想過宸夙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嘴上一遍遍說肯定不會有事,既是安慰冉姐姐,也是安慰他自己。
可這裡是詭谲莫測的妖域。
更何況妖奴場這地方,舊奴一批批被活活打死,新奴一批批被送來……
想想他都覺得後怕——
今日若不是那妖奴管教被人支走,他和冉姐姐可能就真的死了。今天算僥幸,可明天怎麼辦?後天怎麼辦?好歹他和小蘿都是妖族,可冉姐姐呢?
沒有妖力術法傍身,無人依靠,無力自保,她還能在這地方撐多久?
半月?十天?五天?
若照今天這麼來——
她怕是連三天都熬不過去。如果宸哥還是遲遲沒有音信,或是真有什麼不測,難道他們真的要在這等死麼?
他們不能都留在這裡,必須有個人逃出去,逃出這片地獄,去找宸哥。
·
又熬過了兩日。
這才是被抓來妖奴場做苦力第四天,江冉冉卻好似已經徹底麻木了。
唯命是從,任人擺布,不再反抗掙紮,更不再顧惜自己身體半點。
她已然和所有妖奴一樣,身子整日泡在流出的血裡,賣力地鑿山開礦。
像個不知疼痛的傀儡。
即便小蘿妹妹能幫她和桑小北醫治傷口,可再好的醫術,也擋不住這日日舊傷添新傷,新傷又添新傷,層層加碼,醫治不及,直到最後傷爛透,血流幹,再無轉圜餘地。
身體已經不是身體了。
倒像是砧闆上被刀切成段剁成泥的肉,慘不忍睹,上下布滿本不該有的爛口血紋淤腫,和醜陋的結痂。
驚心觸目,活像個怪物一般。
“我沒有!”
忽然,遠處傳來聲叫喊。
像是小蘿的聲音。
見那邊鬧了事,四處幾個妖奴管教立刻棄下手頭正抽打着的妖奴,拎着鞭條圍了過去,終于沒人管了的妖奴們也稍稍怠慢了些手中活計,怯縮縮将頭扭去那邊看熱鬧。
場上,小蘿和一個老妖奴分站兩邊針鋒相對,兩人不知鬧了什麼矛盾,卻見那管教手裡握着折了幾折的帶刺鞭條,一步一步逼壓似的朝小蘿走過來,眼裡是狼一樣的兇殘。
“不是我,不是我!”
“賤貨!”
管教倏一腳狠狠踹到小蘿下腹上,小蘿痛苦地叫了一聲跌倒在地。
她右手裡正握着顆墨藍色水晶。
沒給她留時間喘口氣。
那管教一步上前狠踢了下她右手,疼得她不由得松開五指,橄榄狀水晶從掌心滾出,滾落到旁邊地上。
管教漫不經心撿起水晶,稱重似的在手裡掂了掂,冷哼一聲瞥向眼地上的小蘿,“好啊,區區一個下賤的奴隸,竟然連大将軍的東西都敢觑觎,我看你可真是活膩了!”
“明明是你掉的東西!”
小蘿顫巍巍擡手指着對面老妖,哭腔争辯,“你怎麼賊喊捉賊啊?”
就在剛剛,她分明看見前面這大娘衣服裡掉了個東西出來,撿起來想還給人家,誰知這人剛伸手準備接過去,不知發了什麼神經,指着她大喊,說她偷了将軍的東西。
四周目光頓時唰唰看過來。
她藏無可藏。
她瞧了眼手裡東西,可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更不知道将軍是誰。
下一秒,管教就聞聲趕來。
見管教看這東西的眼神尤為驚異,她已然猜到,此物定不簡單。
一旦被說定是她偷的,她此番怕是性命不保,連忙開口解釋,想一五一十地把誤會給管教說清楚。
可出她預料的是,旁邊好幾個妖奴竟蒙眼幫着這老大娘說話,尤其是一個老妖,不知繞到管教身後跟管教竊竊私語了什麼,管教聽完,上來就是一聲大罵噴到她臉上。
悠悠衆口難堵
隻她一人,有口也難辨。
“怎麼了小蘿妹妹!”
周圍人圈忽地被撞開一個口,桑小北扒開人群闖進來,一把抱起地上滿身泥土的小蘿。
“小北哥哥!”見桑小北來了,小蘿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兩手緊緊握住他胳膊,眼底噙着淚,委屈地搖頭聲聲呢喃,“不是我,我沒有……”
“我知道不是你,”桑小北趕緊抱緊她安撫,“沒事,我在這呢。”
“這賤奴太不聽話了,大将軍的寶貝都敢偷——”管教拖腔帶調念叨着,慢條斯理地來回踱步琢磨了會兒,“要是讓大将軍知道了,這高底也得治我個禦下不嚴之罪啊。”
“反正都是狗命一條,”另一個管教說,“直接打死不得了。”
“我說你倆别急呀。”
旁邊又上來一個管教,兩手分别拍了拍兩人的後背,道,“咱是怕挨罰,但規矩得講,偷的是大将軍的東西,按規矩就得把人帶去大營,由大将軍親自問罪親自處置。”
說完,他勾勾手做了個過來的動作,對踹了小蘿的那個管教悄咪咪說,“别忘了,咱族人在地下城勢大,到時候有個貴親能在将軍面前美言兩句,還怕将軍會治你罪?”
“诶,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