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告訴我。”
她從領口扯出一根細銀鍊,末端挂着玉佩
“他說‘若逢亂世,可持此尋寒梅舊部’。”
蕭乾盯着那半塊兵符,瞳孔微微收縮。他忽然站起身,從木箱最底層翻出一卷泛黃的布帛,展開後,上面“寒梅塢”三個字雖已褪色,卻仍透着股淩厲的劍意。
“這是七皇子親自寫的密令。”
他指尖拂過布帛邊緣的焦痕,
“當年他被誣陷通敵,臨終前派人冒死送出三卷密令,其中一卷就藏在你父親的姜府。”
姜清芷猛地擡頭,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
“你父親用性命護住了你。”
蕭乾将布帛重新卷好,聲音裡多了幾分鄭重,
“如今你帶着它站在這裡,就像七皇子當年手持銀槍站在雁門關城頭——身後是萬家燈火,面前是千軍萬馬。”
營帳内的氣氛忽然變得沉重而莊嚴。姜清芷握緊了手中的兵符,隻覺那玉佩仿佛帶着父親的溫度。
她想起父親教她騎馬時說的話:
“芷兒,真正的将領不是隻會殺人,而是要讓你想護的人,不用怕刀劍。”
“前輩,”
她忽然站起身,火光照得她眼底的朱砂痣愈發鮮豔,
“若我真有七分像七皇子,那剩下的三分……”
她摸了摸腰間的短匕,
“便要像父親那樣,做個能護得住百姓的人。”
蕭乾看着眼前這個渾身浴血卻眼神清亮的女子,忽然想起七皇子臨終前那句被血浸透的話:
“若有後來人,當知我心似明月,照盡山河萬骨寒。”
他擡手拍了拍姜清芷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按進炭火裡:
“明日午時,去城西土地廟。香爐底下第三塊磚,刻着舊部聯絡暗号。”
“那您……”
姜清芷看着他鬓角的白發,忽然有些哽咽。
“我啊,”
蕭乾彎腰撿起地上的酒葫蘆,往火塘裡澆了口酒,騰起的火焰映得他滿臉紅光,
“還要去給你盯着敵軍的糧草動向。記住了,等你集齊舊部那日,記得來接我這把老骨頭——我還想看看,你能把這世道,殺出怎樣一條血路。”
營帳外的風雪仍在呼嘯,姜清芷卻覺得有團火在胸腔裡燒得正旺。
她低頭看着掌心裡的玉佩,忽然明白父親為何總說
“兵者,生死之道,不可不察”
——原來真正的兵道,從來不是殺戮,而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在亂世裡為百姓築起一道不倒的牆。
火塘裡的炭塊突然裂成兩半,爆起的火星濺在她手背上,燙得她眼眶發酸。
她悄悄抹了把眼睛,擡頭時,卻看見蕭乾正望着她,目光裡有七皇子的堅毅,也有父親般的溫暖。
這一夜,注定無眠。
但姜清芷知道,當明天的太陽升起時,她将帶着那些沉睡的名字,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忠魂,重新踏上征途。
而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後,有整個寒梅塢的舊部,有天下萬千期待太平的百姓,還有那些雖死猶生的英雄,正透過曆史的煙塵,凝視着這片他們曾用生命守護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