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扯起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姜小姐這步步算計,倒讓我想起十年前黑風寨被官兵圍剿的夜裡——那時我們也是這樣,被人堵在絕境,不得不背水一戰。”
他的指節捏得發白,在狼毫杆上烙出深痕。
姜清芷将鎏金短笛輕輕擱在桌上,金屬與木面碰撞出清響:
“所以周當家更該明白,這次不是絕境,是生路。”
她擡手推開雕花窗,風雪卷着幾粒沙礫撲進來,打在文書的朱批上,
“新知府的手段,可比當年的官兵狠辣十倍。他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燒匪,第二把清田,第三把——”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周魁驟然緊繃的肩膀,
“怕是要把漠沙城所有‘不安分’的勢力連根拔起。”
閣樓陷入死寂,唯有炭火噼啪爆裂。周魁握緊拳頭,問到:
“你說的學堂、醫館,何時能兌現?”
“明日,姜家醫館的李大夫已收拾好藥箱,随行的還有三位夫子。他們此刻就在姜府,隻等周當家一聲令下。”
她推過一個錦囊,裡面裝着幾枚刻着“醫”字的銅牌,
“這些令牌發給寨裡的老人,憑此可随時在姜家醫館免費用藥。”
周魁的喉結劇烈滾動,想起母親咳血時顫抖的手。他猛地将令牌拍在桌上:
“若開墾中途,姜家斷了糧種怎麼辦?”
“不會。”
姜清芷将鎏金短笛橫轉半圈,笛身上的雲紋在燭光下流轉,
“周當家應該知道,姜家商号最主要做糧食生意。斷了你的糧種,豈不是自斷财路?”
她忽然輕笑一聲,指尖劃過契約上的朱砂封印,
“再說了,比起黑風寨的武力,我更看重這裡的土地——隻要荒地開墾成良田,産出的糧食便是我們共同的命脈。”
周魁的手掌重重擦過臉:
“姜小姐倒是把算盤撥得清楚。可就算開墾了荒地,新知府會認我們這群匪幫洗白?”
他抓起案上的殘酒潑向炭盆,火焰“轟”地竄起,映得滿室通紅。
“你放心,你可以問問王猛。”
姜清芷将鎏金短笛橫轉半圈,笛身上的雲紋在燭光下流轉,
“他和之前寨子裡的兄弟,如今全部都是良民了。”
她擡手示意蘇瑤展開一卷泛黃的戶籍卷宗,密密麻麻的姓名旁都蓋着鮮紅的官府印鑒,
“去年冬末,他們就在青州城郊置了田地,孩子進了姜家學堂,老人能在醫館免費抓藥。”
周魁的指節捏得發白,鐵面具下傳來粗重的喘息。
他忽然狠狠踢開腳邊的陶片,碎瓷滑過地闆的聲響刺得人耳膜生疼:
“望姜小姐說到做到。”
他抓起案上的狼毫,筆尖幾乎要戳破契約,
“如若做到,我周魁這輩子認定小姐了,黑風寨上下八百人唯姜家馬首是瞻!若不能……”
他咬開掌心,鮮血滴在“姜清芷”三個字上,
“我會帶着兄弟們殺進姜家商号,就算死,也要在你眼皮子底下放一把火!”
姜清芷望着血漬在宣紙上暈開,指尖輕撫鎏金短笛,忽然輕笑出聲。
“周當家這誓言,可比任何契約都重。”
她的目光如刀,穿透鐵面具直抵周魁眼底,
“但你要記住——讓黑風寨活下去的不是刀劍,而是人心。若你敢背信棄義,我會讓這漠沙城的每寸土地,都成為埋葬山匪的墳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