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姜清芷披着玄狐大氅立在府門台階上，望着長街盡頭蜿蜒如蛇的流民隊伍。

朔風卷着砂礫撲在她臉上，卻吹不散她眼底的沉着與算計。

孫躍手持牛皮賬簿疾步上前，神色凝重，聲音裡滿是焦慮：

“小姐，按眼下施粥的量，府裡存糧撐不過十日。”

“西倉不是還有三千石糧食？”

姜清芷語氣笃定，目光掃過流民們凍得發紅的面龐。

她暗自慶幸三日前的決定——那時趁着夜色，她将空間裡的千斛糙米悄然轉運至西倉，還特意命人在糧袋上印上半月前的進倉火漆。

那些碼放整齊的糧垛，此刻應正散發着新谷特有的清香。

她心中清楚，這些糧食就是她手中的籌碼，能在這即将到來的風雲變幻中占據主動。

孫躍愣了一瞬，随即恍然，眼中閃過一絲敬佩：

“是！小的這就安排人轉運！”說罷，急忙轉身去安排此事。

姜清芷望着孫躍策馬遠去的背影，玄狐大氅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寒風裹挾着砂礫打在她鎏金短笛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某種隐秘的倒計時。

“清芷，剛剛你聽孫躍說的糧食不夠了嗎？”

林溫姝踩着滿地霜花疾步而來，腕間玉镯與腰間銀香囊相撞，叮咚聲驚飛了檐下幾隻寒鴉。

她望着流民隊伍中此起彼伏的破布旗子，眉頭緊蹙，

“按這個消耗速度，如今就算糧全運出來......”

“說了，已經叫孫躍去西倉取糧了。”

姜清芷轉動着笛身，金屬冷光在她眼底流轉。

想起三日前趁着夜色将空間裡的糙米轉運至西倉，特意命人用半月前的火漆封印，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弧度，

“三千石新米足夠撐到陳墨白進城。”

林溫姝聞言點了點頭，目光卻仍緊鎖着遠處蜿蜒如蛇的流民隊伍：

“可光有糧食也不是長久之計。那些人總不能天天等着施粥，總得給他們找點營生。”

她忽然轉身，發間步搖随動作輕晃，

“清芷，那咱們去田地裡看看吧。新開墾的荒地不知道進度如何。”

姜清芷将短笛收入袖中，銅鈴清脆的聲響混着呼嘯的風聲。

她望着荒原上星星點點的勞作身影，忽然輕笑出聲：“正合我意。”

日頭升到中天，毒日頭直直地往下曬，姜清芷和林溫姝立在瞭望塔。

四下除了此起彼伏的鋤頭刨地聲，便是粗重的喘息。

黃土被翻起，混着草根在滾燙的風裡打着旋。

林溫姝擡手遮擋刺眼的日光，絹帕下的眉梢緊蹙，滿臉擔憂地說道：

“清芷，如今地都開荒的差不多了，現下，就是該種植糧食了，剩下黑風寨的良種也給他們留着的，就是餘下還剩着有流民，不安排每日吃白飯，我估摸着還是會鬧起來的。”

姜清芷轉動着指間的鎏金短笛，笛身折射的光斑在她眼底明滅不定，半晌才沉聲道：

“是，看來，還得給那些流民安排出路。但這些事，還是得知府來了再定。”

她忽然輕笑一聲，銅鈴随着動作發出細碎聲響，驚飛了塔檐下的幾隻麻雀，

“陳墨白不是号稱‘嫉惡如仇’？若他想在漠沙城站穩腳跟，總得拿出些政績——安置流民，便是現成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