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魁忽然單膝跪地,粗糙的手掌按在泥土裡:
“姜小姐,不管那軍營是誰的……”
他擡起頭,晨光落在他眼角的皺紋裡,
“你讓虎娃能讀書,讓咱們能挺直腰杆做人,這份情,黑風寨記下了。”
漢子們紛紛跟着跪下,膝蓋壓碎了路邊的野草,露珠沾在褲腳,像撒了一地碎鑽。
姜清芷眼眶發熱,伸手扶起周魁:
“該謝的是你們,願意信我一回。”
她轉身走向馬車,馬蹄踏碎晨霧時,聽見身後傳來虎娃的喊聲:
“姜小姐,我會寫‘忠’字了!”
馬車拐過山彎時,她掀開窗簾,看見黑風寨的男女老少都站在山頭上,揮舞着粗布衣裳。
周魁的身影格外醒目,他手裡舉着杆木槍,正在教幾個孩子紮馬步,虎娃舉着野花,在陽光下跑成一團橙黃的影子。
這一幕,讓姜清芷自己說“世道會變的”。
此刻,她摸了摸袖中的木雕老虎,忽然覺得掌心發燙。
或許,改變的種子,已經在這片被鮮血澆灌過的土地上,悄悄埋下了。
小桃踮着腳将車簾又掀開些許,目光追着山腳下那隊背着行囊的漢子,聲音裡裹着擔憂:
“小姐,這些人都要送到邊關嗎?從這兒到雁門關得走二十多天,路上萬一……”
話音未落,姜清芷指尖已叩在車廂木壁上,笃笃兩聲驚得小桃趕緊轉身。
“對的。”
姜清芷将泛黃的輿圖卷好塞進暗格,青銅鎮紙壓過邊緣時發出清響,
“到時候讓孫躍跟着一起去。”
她取下鬓邊銀簪在案上劃動,簪頭鑲嵌的琉璃珠随着動作晃出冷光,
“把他們交給墨言和劉勇——這兩人在軍中摸爬滾打十來年,最會帶新兵。安置妥當後,孫躍即刻返程。”
車轱辘碾過石子的颠簸讓輿圖微微震顫,姜清芷忽然頓住,目光落在小桃腰間新換的縧帶上。
“小桃,你叫孫躍過來。”
小桃匆匆掀開車簾下去,不多時,車廂外便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孫躍單膝跪地,拳頭抵在胸口,聲音如淬了鐵般冷硬:
“小姐喚我?”
姜清芷微微皺眉,目光中透着幾分鄭重:
“到時候你護着這群人去邊關,路上若不是遇到特别棘手的事,就交給他們自己解決。畢竟,得讓他們多鍛煉鍛煉。”
孫躍微微點頭,眼神裡滿是理解:
“小姐放心,屬下明白。不過,邊關局勢複雜,萬一真遇上大麻煩,我該如何應對?”
姜清芷思索片刻,目光堅定地看向孫躍:
“若真到了那一步,先以衆人安危為重。能周旋就周旋,若實在無法,亮出身份也無妨,但務必保證他們的性命。”
孫躍握緊拳頭,語氣铿锵有力:
“屬下定不負小姐所托。”
姜清芷微微颔首,又仔細叮囑:
“此去路途遙遠,一路上要多留意兄弟們的狀況。有人身體不适,及時找大夫診治。還有,注意約束大家的言行,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孫躍再次應道:
“是,小姐。”
姜清芷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望向遠方,仿佛能透過重重山巒看到邊關的景象:
“這些兄弟都是苦命人,好不容易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希望他們能在邊關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孫躍看着姜清芷,心中湧起一股敬意,再次抱拳:
“小姐放心,屬下定會護他們周全,讓他們能在邊關好好立足。”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開,去準備出發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