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樂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像受驚的蝴蝶在身體裡橫沖直撞。
一股電流瞬間傳遍全身。
喉結艱難地滾動後,他忽然笑出聲。
多顯而易見的事實。
沒放下是真的,喜歡也是。
自己沒什麼好糾結的。明明從小到大他都是個直接了當的人,認定的事就會拼盡全力,怎麼現在反而變得優柔寡斷。
害怕受傷而死活不肯邁出步伐,這種膽小行為反倒是導緻他和顧川陽都精疲力盡。
智商确實下降了,又蠢又笨。
連承認心意的勇氣都沒有,真是無藥可救。
時光流轉,他那份至今還會因對方而波動的情緒就證明一切。
就算真的不适合又怎樣。
已經耽誤八年,難道還要再誤下去?
沈時樂要把接下來自己的所有行為都怪到酒精上。
他依舊覺得,見面時表露心意才夠正式,但此刻顧不上那麼多。
他不想重蹈覆轍,錯過時機。
打開撥号。
點聯系人。
快速劃過列表,直到"顧川陽"三個字刺進眼簾。
撥出。
《小夜曲》響起。
靜靜等着,直到被接起來。
沈時樂沒馬上說話。
電話裡傳來顧川陽的聲音。
“怎麼打電話來?”
兩個人一般不這樣溝通。
沈時樂腦海裡還想着的是那幅畫的樣子,深呼吸幾次,迫使自己鎮定。
“嗯?”那頭沒聽見回話,發出單音節疑問道。尾音帶着一點上揚,像根羽毛,輕掃過緊繃的心弦。
努力調整着,但沈時樂的聲音還是有點顫。
“不用追我了。”
顧川陽一下慌了神。
手機響起鈴聲時,他在與經紀人、場地負責人商量具體事宜。
本來想挂掉,看清來電人就歉意地朝衆人笑了笑,低聲說句“接個電話”,然後錯開幾步。
沈時樂說的是“不用”,不是“不要”,沒有什麼拒絕的意味。但顧川陽沒領會到。
他又往旁邊走幾步,心揪起來道:“是怎麼了嗎?”
語氣中帶着容易讓人覺察的急切。
“顧川陽,”沈時樂閉眼再睜開,直白又清晰堅定道:“要和我在一起嗎?”
這是夢嗎?
顧川陽的大腦直接宕機了。
“你……”他張嘴,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沈時樂捕捉到對方的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
顧川陽艱難地吞咽口水,口不擇言。
“你在玩大冒險嗎?”
“大冒險?你腦子出問題了吧?”聲音驟然拔高,帶着惱意。
雖然這通電話确實很突兀,但,好不容易的坦白被質疑,沈時樂又羞又氣。
真心被驚喜到,顧川陽連這種明顯的嘲諷都處理不了,還呆呆傻傻地認真回答:“沒有。”
沈時樂氣地“呵”一笑。
顧川陽反應過來,語無倫次道:“不是,我,我一下,太突然了。”他急忙解釋,恨不得穿過電話去拉住對方的手。
沈時樂注意到電話另一邊并不是很安靜。
“你、現在忙嗎?”
“不忙。”顧川陽回答地很快,不假思索,等餘光不小心掃過經紀人時,他才想起正事,補充道,“額,好像有點。”
沖動過後,沈時樂的心情逐漸恢複平穩。
“那你先工作,等會兒再聊。”
顧川陽生怕錯過這個機會,脫口而出:“你不會反悔吧?”
“……不會。”
自己難道是一個特别不守承諾的人嗎,沈時樂暗自腹诽。
“好。一會兒我給你打。”
“嗯。”
挂掉電話,顧川陽望着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
這簡直比夢還要好。
場地工作人員在不遠處看着,摸不着頭腦。
不是不苟言笑嗎?
接個電話在那邊傻樂什麼?
雖然你長得很帥,但是不要耽誤我的工作好不好!
快過來定方案啊。
不過她隻在心底催促,沒說出聲。畢竟顧川陽是甲方。
顧川陽把思維分成兩半,一半處理事務,一半沉浸在震驚與喜悅中。
離開場地時已經半夜,城市陷入沉睡。
太晚了,他沒直接打電話。
顧川陽:【睡了嗎?】
回複來得很快。
沈:【沒。】
站在廊柱邊,他按下通話鍵,同時用另一隻手的掌心抵住胸口。
細微的呼吸聲交織,兩個人對峙着,都等對方先開口。
摩挲着手機邊緣,顧川陽聽見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要沙啞。
“怎麼不說話?”
“你打過來,我以為你有事。”
對方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帶着熟悉的慵懶。顧川陽想象着沈時樂此刻或許正蜷在沙發。
顧川陽斟酌着自己的措辭:“你怎麼突然同意了?”
那邊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像是有人坐直了身體。
“不行?不可以?”
語調上揚,讓人仿佛能看到彎起的眼。
“可以。”顧川陽仰頭望着夜空,“隻是很意外。”
隻有三四顆星星若隐若現,但他卻越看越高興。
“噢。”
對方發出的單音節似乎都藏着笑意。顧川陽忍不住跟着笑出聲,聲音浸滿蜜。
“也特别開心。”
“突然想通了。喜歡就在一起,沒什麼猶豫的。”沈時樂先解答對方的問題,然後接着問,“所以,你,怎麼想?”
追問中帶着輕微的緊張。
從“喜歡”兩個字出現,顧川陽就覺得渾身發燙。
他沒直接回答,反而道:“我查查明天的機票。”說着,手指已經點開軟件。
沈時樂沒懂,茫然道:“你查機票幹嘛?”
對比着工作安排,顧川陽盯着屏幕上繁多的航班信息。
他的喉間溢出歎息,但不悲傷。
“回去。想見你。”
這句話讓對話陷入短暫的寂靜。沈時樂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