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靜谧,虛化了周圍的一切,讓人有種錯覺,仿佛穿越到婚禮佩戴戒指的那一刻。
董糯擡眼望進程鹭尋那雙漂亮又疏冷的眼中。
此刻,他的眼神,意味很明顯,像是在說:
這個婚,你是不是想離?
董糯汗流浃背,仍不忘保持志願者的微笑,深深鞠躬。
“對,對,對不起。”
道歉時,她的手使勁往回抽,好在這七八秒之間,周圍沒人察覺,更沒有人發現倆人互相認識。
程鹭尋耐着性子準備解開,可董糯心急如焚,沒顧慮到蠻勁會不會把紐扣給生生卸了,她突然一個大力抽甩,絲帶奇迹般地從手上松開了。
她走後,程鹭尋眸色沉沉,把徒留在身上的絲帶從紐扣上一點點解下來。
-
植樹活動結束,董糯跟随隊伍去往宴會廳。
丁珍豆再次見到她,很是詫異:
“就分開了一會兒,你怎麼跟丢了魂似的。”
“累的。”
丁珍豆給她遞了瓶水,扯起剛剛聽到的八卦,“外聯組被投訴了!”
董糯頭昏腦漲,“哦”了一聲,沒問因為什麼事被投訴。
丁珍豆也不知道是誰惹禍了,催着董糯去打聽打聽,“你原來不是外聯組的嘛,問問。”
董糯懶聲敷衍了一個“嗯”,轉身就跑去了頂樓天台。
四下無人的角落,她拿出紙巾,對着手機自拍鏡頭擦臉,徹底清理幹淨,情緒才稍稍緩解。
随後刷了會兒手機,發現校園論壇上有一個新帖子,她沒忍住,點了進去。
是植樹活動的圖文直播,前面都是攝影師拍的,倒數幾張是路人抓拍。
董糯在官方照片裡看到了自己,C位卻偏偏神色淩亂,正是她朝着程鹭尋鞠躬的照片。
而後面的路人抓拍,其中一張恰巧是她之前幫忙偷拍的——洋娃娃與程鹭尋的錯位合影。
原本拍糊了,後期加上濾鏡,竟營造出了一種氛圍感。
董糯關掉照片,一雙腳掌傳來隐隐的酸痛,她索性脫下十厘米高跟鞋,光着腳踩在地闆上。
猝不及防的,手機鈴聲大作。
來電顯示:董麥麥。
“姐。”
董糯接起電話:“什麼事啊?”
“還能什麼事,我和渣男老公又吵架了呗,氣死我了。你幫我分析分析,陳漢尼夫是不是有外遇,他最近老跑去尚灣豪庭……”
董麥麥咬牙切齒數落了幾番,話鋒一轉:
“我去你公寓住幾天,方不方便?”
“方便的。”
自從大學畢業後,董糯就租了一套小公寓,一邊工作一邊考研。
閃婚後,程鹭尋給她名下買了一套市中心大别墅,一直空着,她仍住在原來的小公寓。
堂姐不懂這是什麼操作,隻知她從小就陽奉陰違,嘴上一套背後一套,沒個準兒。
考慮到這次暫住能待多久,堂姐仔細同董糯确認:
“我聽你媽說,程家爺爺要回國了,已經重金裝修老宅,到時候你們小兩口也要搬去同住。”
搬去同住?!
和程鹭尋?
董糯始料未及,驚了一瞬。
堂姐沒聽到董糯的回應,喚道:“在聽嗎?”
“嗯。”
愈發的腳酸背痛,她便往後面的圍欄撞了兩下,恹恹地說:
“研究生開學以後我想搬去宿舍,清大是二人寝,住宿條件很好。”
“拒絕老人提出的搬家要求,不合适吧?長輩會懷疑你們的婚姻出現了問題。”
堂姐想了想,建議:“你和程先生商量着辦吧,我說你啊,你要多多聯系他。”
“……”
挂了電話,董糯打開通訊錄。
這才保存程鹭尋的手機号碼,猶猶豫豫地,點開微信。
倆人之前互相加過好友,微信聊天界面仍是去年的自動回複:
【對方通過了你的好友驗證請求……】
董糯斟酌半晌,一個字也沒發出去,覺得還是打電話直說比較好。
思來想去,她幹脆對着空氣演練起來:
“程先生,我不想搬,你幫我應付程爺爺,他不會責備你的吧……哎呀,這樣說不妥。”
“程先生,你好,聽說老人要求我們搬到一起住,你肯定不願意吧?”
“程先生!我勸你一定要拒絕同居,因為,我這個女人很邋遢,頭發亂,臉上有泥,還随地大小……光腳丫。”
“嗯,知道了。”
全世界的風似乎都聚在了這個天台,橫行肆虐地亂竄。
風聲裡,夾雜着些許腳步聲。
于是乎,燥郁的獨角戲被打斷,董糯震驚地轉過頭,正巧程鹭尋從頂樓天台的裡側踱了出來。
找清淨的男人顯然被叨擾了,先是她的一大段“台詞演練”,後是助理的一個工作電話。他簡短應了一聲,垂下手,不耐煩地按掉手機通話。
頂樓的太陽明晃晃高懸,熾熱灼人。
董糯口幹舌燥地杵在那裡,僵硬地打招呼:
“這麼巧。”
她的聲音一直壓低着,所以不确定他是否全數聽到了她剛才的演練,何況他那句“知道了”更像是回應手機另一頭的下屬。
惶惶然,面對空氣說的那一大段話本是要對着他說的,結果現在程鹭尋本人到了眼前,董糯卻全然忘了該說啥,稀裡糊塗地提起另一件事:
“早上謝謝你送我到校、還幫忙種樹……另外就是,那個、我的一雙平底鞋可能弄丢在你車上了,是不是?”
“嗯。”
程鹭尋說話的語調稍稍揚起,玩味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