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吃飯了。”
廚房的慧姨走出來,喚了一聲。
董糯: “叫我小董就行,不用叫太太。”
“好的小董。”
慧姨今天是第一天上崗,還不太熟悉小兩口的口味。
“所有菜系,我基本都會做。小董你喜歡吃什麼菜?”
“我無肉不歡,川菜湘菜,最喜歡燈影牛肉絲還有……”
董糯話說到一半又改了口:
“我工作忙,很少回來吃。你隻需準備他的晚餐就行。”
慧姨拿出手機,把太太的口味記了下來,忽地想起冰箱有一碗蟹黃面,問道:
“那是先生的面?還是您的呀?需不需要重新加熱?”
蟹黃面是昨晚帶來的外賣,董糯正猶豫,樓梯上驟然響起程鹭尋的聲音。
“扔了。”
“……”
董糯聽到程鹭尋強硬的口吻,起了逆反心理,對隔夜的蟹黃面有些可惜不舍。
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隻是目光短暫碰撞了一下,然後都各自移開。
慧姨從冰箱取出外賣盒,回頭看過來,好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
她再次湊近董糯,低聲笑道:
“太太,我今早面試廚師一職,一說到最拿手的菜是蟹黃面,就被管家聘用了,以後我天天給您做蟹黃面。”
董糯:“……”
慧姨繼而提高音量,“太太,程先生,晚餐準備好了,可以吃飯了。”
餐桌上,五菜一湯,色香味俱全,程鹭尋大概是個不吃肉的,桌上有四道葷菜,董糯像是得到了什麼寶藏,淺嘗一口尚未咽下,又舀向另一塊肉。
程鹭尋卻突然叫住她。
“别沾上口水。”
董糯筷子一松,“那你先夾。”
程鹭尋拿起未用過的筷子,握着瓷碗的手很白,修長而幹淨。
董糯是手控,忍不住一看再看。
那隻手慢吞吞地夾菜,董糯盯了好一會兒,漸漸發覺不對勁。
他一條青菜都沒夾,卻一塊又一塊地把肉放進了他的碗裡,連一條肉絲都沒放過。
“……”
董糯當機立斷,一筷子夾向另一盤菜裡的肉,卻見程鹭尋也夾住了那塊肉,手速極快,從她筷子底下直接搶走了。
一口郁氣堵在心口,她夾住一顆肉丸,結果那丸子瞬間轉移成了他的盤中肉。
“你幹嘛?”
“吃飯。”
“你老是從我筷子下面搶肉,我筷子可是沾滿了我的口水。”
董糯不滿,筷子緊急搶占一塊紅燒肉,警告他:
“我的口水可是有毒啊!”
“是麼?”
程鹭尋再次夾住她筷下的肉,撓了撓鼻梁,作勢要打個噴嚏。
董糯深怕他打噴嚏給紅燒肉灑上口水,連忙拉近盤子,大團大團地夾菜。
倆人争奪肉肉,幾個回合下來,董糯放下筷子,生氣了。
“你不怕口水是吧,今晚毒死你!”
“你的第一口是用勺子吃的,筷子壓根沒口水。”
素來寡淡的男人,難得升起幾分逗弄她的興緻,笑得溫柔,眸光卻是逼人的透亮:
“不過,現在你就算把所有盤子都舔一遍,我也是不介意口水的。”
誠然,盤子裡剩下的都是光秃秃的青菜,隻夾雜着幾點肉末星子,素得可憐,而他碗裡則是滿當當的肉。
董糯瞪着眼睛,嘴唇微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恨不得撲上去咬他。
直到……
慧姨變魔術一般,端上來一盆燈影牛肉絲。
她最愛的一道菜。
程鹭尋不疾不徐,換了個碗,把原先那碗肉和新上的大菜都推到她面前,“吃吧。”
“……”
董糯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需要我喂你?”
程鹭尋夾起一根清淡素菜放進空碗,聲音又恢複了漫不經心。
這頓飯的後半場,董糯被麻辣爽得眼眶泛淚,程鹭尋一邊幫忙挑花椒,一邊抽出幾張濕巾,遞到她掌心,似笑非笑的。
“擦擦鼻涕。”
“……”
小姑娘的笑容再次消失。
她恨自己淑女包袱太重,她恨自己擤不了震天響的鼻涕聲,她恨自己壓根沒淌鼻涕。
“哪有鼻涕啊,你幫我擦。”
董糯仰了仰頭,一張小嘴紅嘟嘟的,微微發腫,像是被辣椒狠狠親過。
對面的程鹭尋沒再應聲,低頭的瞬間,董糯瞧見他扯了扯唇角。
她繼續埋頭幹飯,扒拉他先才攢的那碗肉,剛想問他為什麼,程鹭尋的手機響了。
趁他接電話的功夫,董糯迅速炫光所有肉肉,就在這時,她手機也響了。
于是她邊吃邊接電話。
程鹭尋從餐廳出來,走到陽台,小姑娘有一句沒一句的講話聲也傳過來,帶着些嗲嗲的腔調,也不知道在和誰撒嬌。
發小田訴傑在手機裡說了什麼,程鹭尋完全沒聽清,怔了兩秒。
田訴傑:“過來嗎?”
程鹭尋視線轉向窗外,懶懶地問:“什麼?”
魏曉搶過田訴傑的手機,“剛剛跟你講電話,你都沒聽?”
程鹭尋換了隻手拿手機,舉在另一邊耳畔,語調含糊,“勞煩再說一遍。”
魏曉:“我說,明天我哥結婚,今晚舉行‘告别單身’派對,大夥嗨翻天了,嗨到說話的勁兒都沒了,你要不要帶你老婆過來玩?”
電話挂斷,程鹭尋回憶起昨晚響了一夜的電話煲,然後回房間換衣服。
下樓時,晚飯已經結束,慧姨收拾完廚房已經離開。
董糯仍舊在打電話,見程鹭尋下樓,她捂着手機話筒,問了一聲:
“你要出去啊。”
“嗯。”
他的态度清冷,董糯不再自讨沒趣,起身回房。
程鹭尋高高站在樓梯上方,單手插兜,冷白腕骨間的表盤反射出微冷銀光。
董糯側過身子,準備往上走一個台階,程鹭尋卻堵在那裡一動不動。
“晚上有安排嗎?”
他漫不經心地問。
董糯捂着手機話筒,晃了晃,表示正在通話中。
“打電話是你唯一的娛樂方式?”
程鹭尋神色平靜,像是認同又像是不認同。改口建議道:
“和别人打電話能不能說人話,不要發嗲。”
董糯猶疑地“啊”了一聲,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她指了指手機,問:
“這個電話是我爸爸董法官打過來的,你要聊兩句嗎……”
“……”
算了。你們聊。
-
程鹭尋出去時,董玉峰的電話早已挂斷,沒等董糯上樓,他換成了視頻電話打過來。
董糯鮮少接聽爸爸的視頻,這次很爽快的接了。
董玉峰一直以為董糯住在晶華公館的别墅,視頻接通後,他一眼便發現閨女換了新住處。
董糯心虛不敢和爸爸對視,把攝像頭調向其他位置,胡亂解釋:
“程鹭尋從國外回來了,所以搬到另一個别墅。”
“看來,你們小兩口處得挺好。”
董糯的媽媽沈一梅插話道。
正巧董糯的手機攝像頭對準門廳,眼尖的董玉峰發現了擺放在那兒的相框,全家福還有婚禮合影。
老父親略略放心了,“你們好好過日子。”
老母親追了一句,“我們糯糯乖,可别像你堂姐那樣,結婚沒幾年就鬧離婚,胡來!”
“嗯嗯。”
董糯老實應聲,絕對不敢告訴父母,她其實是簽了合約的假結婚,更胡來。
老父親歎了口氣,提起他的親侄女董麥麥。
“她昨兒回了老家,今天她前夫陳漢尼就追過來了,為了家産那點兒事居然動起手,反而被你大伯大伯母打了一頓。”
“陳漢尼活該,他包養的小三,明明自己做了三,口口聲聲誣陷我是小四,真夠無語。”
董糯嗤之以鼻。
一邊回了房間,一邊說起校慶那段被污蔑的經曆。
董玉峰聽完破口大罵,作為老法官,眼裡容不得誣陷,更容不得任何欺詐。
“咳咳咳……”
董糯不自然地咳起來,拿出錄取通知書來轉移話題,“爸媽,給你們看個寶貝!”
頓時,董玉峰和沈一梅齊齊笑開了花,圍觀了一個小時還不夠,要求她快點辭掉工作,這周末就把“大寶貝”帶回老家,給衆親友開開眼界。
今天才周二,離周末很遙遠。
而且今天尤其漫長,是董糯和程鹭尋住在一起的第一天。
這會兒她躺在床上,看着别墅天花闆冰冷的高級色調,特别想念老家的小房子。
雖然擁擠,但有爸爸、有媽媽,有人間煙火氣兒的溫馨。
惆怅了一會兒,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
董糯随口跟父母彙報:“是程鹭尋回來了。”
“那我們就挂電話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