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有的一切最開始就是有迹可循。
從一開始河底宮殿的琉璃台上見到方恨生時,這個答案其實就已經慢慢浮出水面。
跟着河水一起來的方恨生;
跟着河水一起走的方恨生。
甚至從最開始,雲滄說河神并不是真正的神,同時也意味着它無法真正地創造出人。
那時候盛暮還在疑惑,方恨生究竟是怎麼來的。
現在一切都得以解釋。
河神的确沒有造人的能力,他是将自己變成方恨生,以此來完成方恨死的願望。
“這就是你把這熊孩子直接往我臉上扔的原因?”
蕭澤禹滿臉陰沉,他拎着方恨死的後脖子領,看着滿臉笑意的晏随星,哼了一聲:
“我不接受這個理由,你換一個。”
晏随星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他往盛暮身後躲了一下,雙手自然地搭在了盛暮肩頭:“是小師姐默許了的。”
盛暮:?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小師姐我什麼時候這麼兇殘了?
蕭澤禹:……
他咬了咬牙,忍辱負重道:“行,這個理由,我接受。”
他随手把方恨死扔到了地上,也不管人是死是活,擡腳把他踹到不擋路了後,有些好奇地開口:“那既然方恨生就是河神,他最開始搶方恨死的名字又是什麼,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晏随星與盛暮對視一眼,後者頓了頓,低聲道:“河神最開始應該是想,取代掉方恨死的吧。”
他說方恨死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時候,應該是滿心滿眼地羨慕着方恨死的生活的吧。
或許從河神的視角來看,一切都是另一個故事。
他不明白方恨死小小年紀為什麼一心尋死,雖然他沒了父母雙親,雖然無水村家家戶戶關系并不熱絡,但是方恨死從小吃百家飯長大,整個無水村,沒人虧待過他。
不僅沒虧待,甚至還将他好好養大。
有村民,有朋友,田盈天天圍着他轉。
河神不明白,這樣的生活如此快樂,為什麼要尋死呢?
真應該和他換換才好。
住住他空無一人的宮殿,永生永世都被一堵看不見的圍牆所禁锢着。
“孤獨”二字從那個小孩口中說出來時,河神嗤之以鼻。
他心想,那叫什麼孤獨,明明他這才叫孤獨。
所以當方恨死許願時,河神幾乎是瞬間就同意了。
他自覺這是一場完美的交易。
方恨死獻出生命,而他會将其取而代之。
從此世界上不再有方恨死,他也不必永居陰冷的宮殿。
他隻需要等三個月。
可河神沒想到,問題就出現在這三個月内。
或許是沒嘗過人情冷暖的物種總會對第一份溫暖戀戀不舍的緣故,又或許是太過相似的臉和無數次的自我催眠讓河神當真把孿生兄弟這個虛假的身份刻進了骨子裡。
他驚覺,自己不想要方恨死的命了。
這很難說是為什麼,在三個月之期臨近時,河神無數個夜晚徹夜難眠,他苦苦思索,究竟是什麼讓他産生了動搖。
是他在冰冷河水中從未體會過的溫暖,還是人世間能包容一切的愛。
在“愛”這個字眼一出的時候,河神自己都被自己吓到。
這是一個濃厚的字,是一個不應該放在他身上、也不應該由他口中說出的字,更是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短短三個月之間的字。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個字眼。
可在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河神拖着有些疲累的身體走進方恨死的屋子。他擡手掀開方恨死身上的被子,空氣中微微的冷氣迅速包裹住方恨死,方恨死皺着眉,下意識地扯住手中的溫暖,口中迷迷糊糊道:
“哥,你别掀我被子,再讓我睡會。”
那一刻。
他的身份徹徹底底的,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不再是河神了。
他是無水村的村民,是田盈的玩伴。
是方恨死的孿生兄弟,方恨生。
“那也就是說,河神貪求人間的親情和友情,因此他不舍得方恨死再去死,所以當洪水來臨時,他推開方恨死,将方恨生的命還給了無水村?”
蕭澤禹咋舌道:“你們人類的感情還真是複雜。”
盛暮點點頭,算是默許了他後面那句話,她說道:“應該是吧,如果按照這個思路來說,無水村突然的洪水應該也就可以解釋了。”
“河神應當是攀附離陽殘魂而修煉成型,有了自我意識後逐漸能和離陽殘魂在無水村上方相互制衡,離陽殘魂法力微弱,但無水村這片土地所有的規律依然是離陽殘魂所定,河神吸食離陽殘魂修煉,法力比離陽高些,可也沒高過殘魂最強盛的時期,因此也無法改變無水村的規則。”
“二者勉強能維持住一種平衡。但河神變成方恨生後,這種平衡就被打破了。”
“所以洪水才會如此不規律,從最開始的稍微沒過河道,到上個月已經完全控制不住将整個村子淹沒。”
“也就是那一次,方恨生才真正有了赴死的念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