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永遠這樣。
永遠聽他的話,永遠不反抗他,永遠做他手裡最好用的那顆棋子。
永遠,永遠。
盛暮說:“你聽起來很懊悔。”
越淮點點頭,評價道:“确實如此。因為我想不通,為什麼你會偏離我的預設,一次又一次。”
盛暮說:“你不應該懊悔,懊悔相當于否認了你之前的全部。”
她的語氣很是真摯,仿佛在此刻,越淮并不是和她處在對立面的那個最令她深惡痛絕的敵人,而是一個她熟悉的老友,親近的長輩,交心的朋友。
她說:“你應該為創造出我而感到驕傲,永遠。因為從今往後,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我,你再也無法創造出一個如我一樣的人。”
“你應該把它當榮譽,而非污點。”
盛暮說。
越淮忽然笑了。
他說:“我隻是為你感到惋惜。”
“惋惜也屬于驕傲的情緒嗎?”盛暮問,“如果不是的話,就消除掉這種情緒吧。”
她知道越淮在惋惜什麼。
惋惜她選錯了路,惋惜她沒有能夠跟着他一起,發揮出自己更大的作用。
可是沒什麼需要惋惜的。
盛暮想。
她沒有選錯路,她在變得越來越堅定,她越來越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她正在這條正确的路上一直向前走。
越淮沒有說話。
他們的對話沒有再進行下去了,因為已經沒有必要。
越淮已經不再能夠控制她了,她已經不像過去那樣軟弱,也不像過去那樣任人宰割。
現在的她已經變得強大,她擁有自己的思想,擁有自己的能力。
越淮的手杖往地上敲了敲。
金屬撞擊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問:“想吃什麼?”
盛暮搖搖頭,說:“你也說了,我已經不需要吃東西了。”
她說:“什麼時候要更改我的記憶,提前兩天通知我吧。”
“要給你留準備時間麼?”越淮淡淡地看向她,說,“很可惜,我不會再給你任何的機會了。”
他轉身,守衛蜂擁而上将盛暮圍住。
盛暮站在原地,隔着攢動的人頭,她看見了越淮正在一步步離開。手杖的敲擊聲漸行漸遠,直到盛暮的視線中再也沒有越淮,那道清脆的聲音也永遠消失。
她轉過身,在守衛的包圍下,回到了自己被關押的房間裡。
剛才的鎖已經被她捏到變形,守衛的效率很高,在她和越淮說話的這幾句功夫裡,已經換了一把新的鎖。
新的鎖更加堅固,可是面對擁有修為的盛暮,仍然脆弱得一捏就會變形。
盛暮沒有繼續搞破壞,她自己關上了門,戲谑地看着守衛如臨大敵般鎖上了新的鎖。
當啷啷——
房門劇烈晃動,那把鎖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剛才鎖好門的守衛倉皇回頭,隔着門上的小小玻璃,看見了盛暮戲谑的臉。
她就像是惡作劇成功的搗蛋孩子一般,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守衛甚至能夠聽見屋内傳來了清脆的笑聲。
當啷啷——
門鎖再次晃動,隻是這一次,聲音小了許多。
玻璃窗後的人已經走到了房間的盡頭,她坐在地上,視線垂落,明明沒有擡頭,卻精确地擡起手,和門口的守衛打了招呼。
……
唰——
最後一扇玻璃也被守衛關上,屋内隻有一盞白花花的白熾燈,照的盛暮日夜不分。
越淮會再次更改她的記憶。
他不會告知她什麼時間,不會讓她做好準備,甚至,盛暮都在懷疑,越淮可能都不一定會讓她知道她的記憶被更改。
或許哪一天醒來,她就不再是現在的盛暮了。
盛暮揉了揉太陽穴。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記憶,有多少是越淮更改過的,又有多少是實際發生過的。
她一定被更改過許多次的記憶。
這應該是天壽計劃的第一步。
盛暮本體是天壽計劃極其重要的一環,而為了讓天壽計劃能夠有一個良好的開端,越淮和離陽在最開始,應該是直接在她身上進行的天壽計劃。
沒有什麼小世界,沒有什麼晏邱和晏雲兒,有的隻有盛暮。
更改記憶,無限模拟,又無限重置,隻為了找到作為“盛暮”的最合适的參數。
隻是那個時候的盛暮還很弱,她沒有修為,沒有能力,體内的血脈沒有被激發出來。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無法經曆那麼多次的記憶更改。
越淮和離陽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放棄了直接更改盛暮的記憶,轉而在無數個小世界中設下無數組的盛暮,無數次地模拟着“盛暮”的成長軌迹。
盛暮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可惜,她沒辦法讀取到那些被更改的記憶。如果是霧柏就好了,她吃掉别人腦子或是心髒,就可以讀取别人的記憶。
就是不知道面對她這種情況,霧柏的這個能力還好不好用。
要是可以的話,真應該讓霧柏吃一吃她的腦子的。
不然,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隻能被動地在囚籠裡等待越淮來更改她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