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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桃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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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賀東拔腿跑向戴公廟,李臘梅從第一次他跪在她們家的院坪裡歪着頭遞給他餅幹的時候,他内心對她是帶着憐愛的,至少她不像她們家其他人,轉眼幾年過去了,大家都年長了好幾歲,她每次靠近他的時候,内心總說不出緣由的緊張,對她總有一種特别的好感和照顧,青春期突突的搏動,像太陽底下橙色的光線斜斜拂照的青草,那是心底裡流出來的一種講不清道不明的悸動,這麼想着一腳踩空身子往下陷,左腳早進了水溝的淤泥裡心裡一震,這才從李臘梅的思緒裡掉出來,他雙手撐着地屁股發力往上一躍便從淤泥裡把腳拔了出來,在水田裡就着混濁污水洗了洗便繼續往前趕路,隔老遠他便望見表哥王玄貴和玄強兩人站在亭子裡,争鋒相對的讨論着什麼,急赤白臉起來,王賀東彎腰不住的對着長滿苔藓的水泥地喘粗氣。

王玄貴正好一轉頭瞥見了王賀東,趕忙拉扯他湊過來,亭子的座椅上一個軍綠色的斜挎書包,裡面厚厚一疊。

“來,阿東,你說說《月亮與六便士》裡的克蘭德的選擇到底有沒有錯?”

王賀東氣還沒喘勻,一臉茫然。

“得,這個不會。”阿強失望道。

王賀東沉吟半晌,擡頭定睛望了望兩位往前垮了一步道:“站在他自己人生的角度來說當然沒錯,但是站在他妻子的角度來說大錯特錯,他追求夢想有錯嗎?他的前半生都在為了迎合社會,單單做出這個決定我就覺得很偉大。”

他被座椅上的一團吸引了,坐在書包邊。

“你們,你們居然藏了這麼多寶貝。”越往下翻他眼裡越放出熠熠生輝的光,欣喜若狂,黝黑的臉撇開兩個大括号,愛不釋手的拿着泛舊發毛發黃的書

“《複活》、《雙城記》我都還沒看呢,隻聽我們語文老師講過,沒機會看,天天批鬥這批鬥那,把人都批鬥成精神病院的瘋子了都,你們居然還有這寶貝。”

王玄貴忙捂住他的嘴,神色緊張的朝四周窺了窺。

阿強在亭子裡踱了幾步詢問道:“《紅與黑》呢!”

“于連就相當于我們這種普通人家的孩子,想要出頭,想要跻身進上流社會,無所不用其極,我鄙視他上位的方式,總是都是悲劇。”

王賀東沉吟片刻,像被人推醒道:“可是小人物的出頭之日在哪個時代都不容易,你我不就同屬于底層中的底層,可是依然擺脫不了被村長一家欺負的命運。”

阿強氣憤道:“那你們說現在到底革命革的是什麼?”

王賀東思索一番,語氣笃定道:“我想這絕對不是馬克思的道路。”

“我覺得抄題也不能照抄不誤,畢竟情況、時間、背景完全不一樣。”

“可是曆史都一樣。”王玄貴嘟囔了一句。

兄弟三人站在亭子裡展開了激烈的讨論。

“貴哥,你的個人問題估摸着嬸娘又要操心了,将來有什麼打算?”

“我爸說砸鍋賣鐵也要讓我出去,照顧父母的重擔就要落在你們幾個人身上了。”阿貴垂頭喪氣道。

“我覺得大伯這個思路是對的,我還想去當兵,可眼下這個情形,那人在裡邊兒關着,我媽一個人拉扯這麼些孩子有什麼辦法?”王賀東長歎了一口氣道。

三人還在亭子裡争鋒相對,亭子外卷起一陣狂風,三人這才作罷就此作别,王玄貴兄弟兩望着王賀東落寞離去的背影兩人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朝着相反的方向下了山。

王賀東一路往家走便一路覺察到異樣,他抱着兩本禁書走在上河口的大壩上正準備過木橋,木橋是由簡易的幾根枞拼接而成,足足有5米長,橋離河道口有10米高,這一摔下去肯定沒命,如果不從橋上走他要繞很遠才能過,此時身後的叢林裡一股女人嗚咽哭泣的聲音,他預感不妙,渾身打了個冷噤,突然橋對面出現一隻大黑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猛沖,他連人帶書的往後退,摔了個四仰八叉,他拍拍屁股剛準備過橋,橋“砰”突然從中間斷裂,他有驚無險,自己算是躲過一劫,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黑狗是在救自己,他趕忙步履輕盈的繞道而行,一路行一路想:人都說動物通人性,能預感未知,他慶幸自己撿回了一條命,5分鐘後他走在羊腸小徑的田埂上,叢林裡詭異的傳來狗的哭咽聲,讓人聽了悲戚憂怨,他朝天上懸挂的那盞天然夜明燈望了望,三步并作兩步往家趕去,整個村子是一個長十字形,村長的家在最西頭,王瘸子的家在最東頭,兩戶離得最遠,而郭米的破舊青磚房在南邊的靠中間位置,每家每戶都是沿着主幹道靠兩邊居住,而村長家是去往大隊部的必經之路,晚飯過後大家會搖着蒲扇去大隊部看電影或是雜耍、批鬥,這都是他們有效的娛樂活動,王賀東越往家走越不對勁,直走到那間青磚瓦房門前,老二和老四哭喊道:“媽,媽你醒醒啊!”王賀東腿瞬時癱軟下來,王玄強一把架起他,接着是流水線的步驟,洗浴、裹屍、入殓、發喪、停棺、出殡,屋子裡像一個大雜燴的趕集菜市場,人來人往,雜沓聲、談笑聲、哭喊聲,王賀東跟着大伯轉悠,木讷而呆滞,早上的晨霜打在菜葉子上,一層細細的雪粉鋪在大扇葉上,郁郁蔥蔥的菜地裡抽出了新芽,出殡這天衆人都不見了王賀東,這幾天木讷的王賀東的意識仿佛也跟着母親的屍體走了,旁人喊他總喊不答應,杵在他面前他也當沒看見沒聽見,王儀最先發現王賀東的異樣,東邊廚房山頭有一塊菜地,王賀東突然拿起一把菜刀對着空氣嚷道:“你坐在樹上頭幹什麼?我告訴你,不能夠,我媽不能夠就這麼被你欺負,我砍死你。”

他龇牙咧嘴道:“我憑你們是什麼鬼,我今天都砍死你們,我媽不會走的,你們也帶不走。”

拿着菜刀對着沒人的菜地裡空砍、大嚷大叫,王儀和另外一個郭米上前果斷架住他,後邊兒一群人跟着一時亂作一團,他踢着腿蹬了起來死命掙紮。

大嚷道:“你們都是來害我,都想要我死,這回我死了,你們就都安靜了,不會再來欺負我了,我生了這麼多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滾,都滾。”齊整有序的菜園被毀于一旦。棺材穩穩的停在院坪前頭,不成想管蓋上方竟洇出絲絲縷縷的藍煙,一群人張着脖子往菜園地裡看熱鬧,幫廚的蔡大媽提着一桶泔水往外出,喊道:“棺材冒煙了,棺材冒煙了,趕緊快來看看。”人們對于這一罕見離奇的新鮮事表現得大驚失色,一定是冒犯了哪方神靈和祖宗才讓人瘋魔至此。

有人在人群裡嚷道:“快去喊陰陽先生,先生人呢!”衆人東張西望,對這一樁奇聞可謂心驚膽戰,此時天色微微亮。

遠遠衆人看見菜園東頭來了一個破鞋破帽,斜挎破袋,口裡喃喃有詞,執一柄長劍跳躍着步子直奔紮掙的王賀東兩米遠的位置,指着王賀東大叱道:“大膽小鬼,你本該是三更就死的人,何以留你到五更,無常派我來,你何苦折磨這孩子,你在人間的塵緣已盡,你還有何心願未了?”衆人定睛一看卻道是誰,原是瘦削的蔔先生,隻見他邊喝邊念念有詞。

被架着的王賀東一咕噜爬跪在地下連連磕頭,前坪棺材上的藍煙慢慢的小了下去。

“小鬼隻一事未了,現已了結,盡可長眠趕早走了。”

王賀東右手掐着自己脖子,面紅耳赤,他嬸娘在一旁急得直跺腳。

“救救這沒爹沒娘的孤兒吧!老天爺啊!開開眼吧。”

衆人開了眼,隻見蔔先生點燃紙錢,一劍便紮在紙錢中心,蛇形走位咕隆念了好一陣,王賀東眼見着安靜下來,眼神呆滞,人整個的萎靡下去,大伯和郭米架起王賀東往屋裡擡,鄰居們都以這件事成了十裡八鄉的詭異談資,越來越相信來世投胎論,霍秀英的棺椁潦草的擡了出去,自此王賀東變得古怪孤僻。

在此之後,全國發生了另一件重中之重的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壓根兒來不及悲傷愁緒自家的一畝三分地,1976年,全國人民陷入一片哀傷和悲痛的氛圍中,雙馬村、建國村、整個白衣鎮、雙橋鎮、津渡縣,各村各戶各縣城所有人所有街道都沉浸在漫長的悲傷和痛苦中,市集上、青磚上、卡車上、供桌上拖着笨重的巨型沉痛悼念的廣告牌,毛主席的巨型人牌在街道上從城南到城北、城西到城東來回穿梭,緩慢又悲傷的悼詞念得人紛紛垂淚,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廣播裡播放着女播音員婉轉哀傷沉痛的播報聲音,一代領袖毛主席離開了他深愛的人民,永遠的離開了。

話說霍秀英積極奔走于各種大小領導之間,常常吃閉門羹,要不就是哈巴狗一樣垂涎她身子的老年大叔,這幾個月早出晚歸,終于沒能忍下去,郭米和别的女人有染本就是事實,夜裡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這就是最大的背叛,她越想越氣越難受,金秋九月,東邊橙紅一片,鄉下的蟲鳴鳥獸在樹梢和屋檐下啼叫,這一段時間心力交瘁更是整宿整宿睡不下去,天大亮後仍舊半歪在床上動彈不得,大兒子挑堤,王芬和王賀青天微微亮起床去割稻谷,郭慧在竈爐前刷鍋洗碗,王芳在木腳盆裡洗一家人的衣物,郭若容坐在地下玩兒泥塊,兩人今天都詫異,王芳蹲在前坪朝廚房屋大聲道:“慧兒,媽平常早起了,今兒怎麼回事兒?還沒起。”

郭慧光着膀子皺着眉,鍋鏟把在鍋裡一陣搗鼓,随手把木鍋蓋蓋在鍋裡,倚在門口對着地下的一團道:“她說了她這兩天不舒服,老毛病犯了腰疼,在裡屋,該是太勞累了,現在我爸又是這個樣子,唉,沒辦法。”

隔壁的劉雲英拿了一捆韭菜老遠朝倆姑娘招呼道:“你們媽呢?好久沒見着了,剛從院子裡摘了點韭菜,正好給你們煎蛋,你們家人多。”

一邊說一邊囑咐,郭慧、王芳兩人異口同聲的喊了句:“劉姨嗲。”

郭若容咿咿呀呀童稚的學了句:“劉姨嗲”

老人摸了摸郭若容绯紅的小臉蛋,逗趣道:“诶,真是個美人坯子,你們媽有福享了。”

王芳朝裡屋呶了呶嘴,随口一句:“裡屋躺着呢!腰疼犯了。”

走進朝兩人望了望徑直往裡邊兒走。

“你們媽生你們的時候落下了月子病,這肯定是那個時候落下的。”說着一條腿邁進了西廂房。

王芳和郭慧兩人在外頭隻聽見裡面叽叽喳喳,一會兒一陣抽泣聲就傳出來。劉雲英也紅着眼從裡間走出來。

“孩子們诶,你們得好好孝順你媽,現在一個人拉扯你們這些孩子不容易。千萬别再惹你們媽生氣了。”停足待了一會兒便唠唠叨叨走了。

郭慧提了一大桶衣物往下河口去了,王芳端了一個面餅進了西廂房,房子剛建成一個簡易的毛坯平房郭米就出了這等事,由于頭天下雨,屋檐漏了一兩個洞,由于地勢不平中間凹陷的位置盛了一灘水,郭若容撲在床沿邊上搖頭晃腦站在她床榻前,嘻嘻喚了句:“媽,起來吃飯了。”王芬朝起球的大印花枕巾上濡濕的一片瞥了眼,忙扶着母親從床上紮掙着坐起來,霍秀英尾椎骨仿若有千斤重擔壓在她後背,她憔悴的臉色像從死人堆裡爬出來般氣若遊絲,虛弱無力。

霍秀英憂愁的望着兩人,骨節粗大的右手拈了盤子裡的煎餅,眼裡閃爍着的淚花,咬了一口艱難的咀嚼着,後哽咽道:“往後你們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我現在腰疼的厲害,沒個錢治病,現在你們自己隻能自己争口氣,我是個沒用的人了。”

“媽,你别說這些話,往後一家人的日子還指着你,你好好的振作起來,我們以後聽話,好好的把幺妹帶好,你以後會有福享的。”

霍秀英早一行清淚落下來。

郭慧光着兩條渾圓的臂膀甩甩手朝屁股上揩了揩水漬走了進來,一扇田字格窗戶射進來耀眼的晨間暖陽直直的打在三人臉上,一層清白的面色,像雞蛋殼,郭慧怪道:“媽,你說什麼呢?我們會照顧好你的,行了,你别多想,好好休息,今天真是奇奇怪怪,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别操心了,現在正是收割的時候缺人手,一會兒還要去替三哥和二姐。”

王芳抱起靠在床前的郭若容退了出去,霍秀英吃完喝了口水,便翻身臉朝裡邊兒歪着,自此沒個什麼言語。

家裡寂靜無聲,隻聽見窗子外轟隆隆像車子碾壓的聲音,間或的有人大嚷着指揮,霍秀英忍着巨疼緩慢的從床上起身,一步一步像走在腐爛的傷口上,每走一步便疼得龇牙咧嘴,摸着到廚房東頭一個裡間的倉庫裡頭,找出了一瓶農藥,她坐在鬥櫃前,紅色塑料邊框的圓鏡子裡是一張布滿憔悴和皺紋的臉,她摩挲了自己焦黃發枯的齊肩短發,理了理,拿起鬥櫃上的黑色藥瓶,豆粒大的淚水無聲淌下來,臉上的雀斑明晰可見,此時已半靠在床上,一仰脖一股苦味和嗆鼻的刺激性氣味傳來,她屏住呼吸咽了下去,嘴角殘留着深褐色的汁,一整瓶咕噜咕噜全喝了進去,她的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半晌後肚子裡撕棉扯絮的一陣絞痛讓她不得不蜷縮身子雙手捂着肚子,嘴裡吐出白色泡沫,淩亂的床單被子已然被揪扯成一團,她羞憤的離世了,死在了一個明媚的金秋。

為期十年的□□就此結束,80年代初經濟開始複蘇,城市裡的人開始紛紛下海經商,高考恢複無疑對寒門貴子來說是一個極其重要擺脫命運的機會,

郭米在霍秀英死後的一個月回家了,跪在嶄新的光溜溜的土堆邊捶胸拂淚,王賀東冷眼瞧着,郭慧背着郭若容上山下地,幾乎成了半個母親,王賀青已然替代了李根富成了村裡的混世魔王,簡稱流氓混混。

郭米回來後仍重操舊業,勉強的養着6個孩子,隻是幹得比之前更賣力了,他沒有再名義上的續弦,日子如流水般溜走,王賀東成了家裡的頂梁柱,跟着郭米走鄉串戶,總是憨厚沉悶的幹力氣活兒,也不讨大人喜歡,往往不講話,一講話就像鋸子據得人生疼,因此兄弟姐妹們也都避着他,漸漸地聯合外人欺負他、孤立他。

譬如一天傍晚,一大家子人圍着八仙桌正吃飯,叮叮咣咣,杯盤狼藉,廚房屋子裡沒拉電燈,大家為了節約都摸黑吧唧吃得正酣,王芬和郭慧端着碗站在院坪裡照看着郭若容,郭若容鼓鼓的兩腮慢悠悠的嚼着米飯,正在爬一個條形闆凳,邊爬邊吵嚷,王芬在外頭喊大哥:“大哥,昨兒夜裡野貓偷跑進來把櫥櫃裡的碗打碎了好些,爬到房檐上頭去,我們睡的倉庫破了好大個洞,風直往裡邊兒灌,你要搭梯子給我們把那洞補了,晚上我們三個。”王芬支支吾吾不好意思,郭慧眼疾手快一把扶起正要摔下闆凳的小妹,彎着腰插一嘴道:“女孩子家家的怪可怕的,小偷并不是沒有,這隊裡的小偷多得很,半夜瞧着屋外頭總有響動。”郭米聞言相跟着出來,王賀東的個頭已經猛蹿,颀長的身子,早挨着廚房的上門框了,杵在那裡半晌沉默,臉一揚冷漠道:“并沒個什麼漢子能把你們偷了去,這屋子裡的人是死絕了麼?淨着喊我一個人,白天走鄉串戶,田裡的活兒也幹不完,老三成天瘋瘋癫癫,你們倒也不喊。”

“你天天跟唐三毛那小子厮混在一起,橫豎這麼大的女孩子了,不知檢點。”

王芬氣得臉登時紅了,急的直掉淚。

郭慧聞言把碗一砸挺身而出,叉着腰橫在王芬面前。

破口道:“大哥,你說話也太難聽了點,不過是叫你幫忙補一補,不幹就不幹,沒必要講這些錐子話來刺激我們,你們況且還是一家子人。”

王賀東鼻子裡冷哼道:“你們還拿我當一家子人?你們才是一家子人。”

王賀青一拍桌子在屋内嚷道:“我搞我搞,媽的多大點兒事兒。”

郭慧一張嘴往外嘟得老高,拉起王芬的衣袖恨恨道:“别理他,吃了槍子彈,誰也不欠他的。”

郭米在一旁橫着眼呵斥郭慧,郭若容從闆凳上翻下來已經跌坐在郭米的褲腳根,郭米一把抄起可愛的小女兒,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另有一回,鄉下的年味還是頗有儀式感,家家戶戶會擺香案桌在香爐裡插上三根焚香,堂屋正中央一張毛主席偉岸的海報,幾個白瓷盤子供奉的是毛主席,塑料碟子裡裝的蘋果、橘子,不鏽鋼的臉盆裡燒焦黃的乳豬頭,供奉完了之後當然是拿給孩子們吃,1、2月份的天氣寒冷,屋外的雪粉随風飄揚,大年三十的團圓飯在吃之前照例要最小的孩子給亡人們叫飯,吃完團圓飯一家人齊齊整整去大伯家拜年,正準備出門,拜訪大伯家的禮品送哪些,幾姊妹又發生了分歧口角,吵嚷不跌,王賀青一頭長發,整個一個小年輕混子的打扮,嘴裡常常叼着一根毛蟲草,再不然就偷郭米的煙抽。

“常年在外面殺豬宰羊有這麼點子肉,總不能空手吧,大伯沒少幫我們,這五斤酒非得提過去不可。”愣頭青老三紅着脖子與老大在堂屋裡争論着。

王賀東嘲諷道:“是,就屬你最闊氣,一年上頭誰在外面殺豬宰羊,這一屋子都是酒囊飯袋要養活,好人都你充了,敢情人家都是那狼心狗肺的東西。”

郭米表情凝重的吼道:“東兒,你嘴巴裡也是不幹不淨,少跟這兒陰陽怪氣,大伯家幫了咱家多少,你最清楚,提這麼點兒東西過去也是應該的,況且是你大伯。”

“成,你們都是好人,橫豎我一個壞人來了,真是可笑。”

他一賭氣跑了出去。

其餘一屋子人熱熱鬧鬧拜訪親戚去了,也便不管他,至晚方歸。

兄弟姐妹們大冬天的早早的歪在被子裡說悄悄話,王賀青蒙在被子裡呼呼大睡,隻郭米晚間出去找朋友喝酒去了,王賀東回來一腳踹開門,在廚房裡摔碗砸盆,也不管家裡人是否睡着了,故意制造動靜出來出氣。

王賀青一骨碌爬起來,坐在床沿上,破口大罵道:“你又得了什麼失心瘋,究竟哪裡得罪你了,一屋子人欠你的,要看你臉色,擺給誰看?”

王賀東在廚房的動靜更大了,隻不答言,夜裡拿了被子氣鼓鼓的揣開門跑去牛棚裡睡了一宿,倉庫裡的四姐妹警醒的聽着外面兩哥哥的吵嚷聲,都默然無語,在黑裡摸索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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