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宴誠懇有佳,卻有失穩妥。
“女子為官,成何體統!齊右相這又是自薦師妹,莫不是被狐狸迷了心智。”
戶部尚書謝恒藏在角落裡,陰沉沉地道。
他長子久久科舉不過,如今帝王有心拓官納入新血液,他自然是不能放過:“臣之長子謝摯,詩文聞名京都,修繕此等苦差,亦然也可差遣。”
“謝大人這話有失偏頗,駁了右相的舉薦,又推舉自家兒子。雖說古往今來,朝堂女官亦如鳳毛麟角,卻也政績斐然,更是青史留名。你那兒子,連着許多年都未曾高中,這般偏愛,也不怕大家笑話。”季淵刻薄開口,一番話刺激着謝恒。
“你……”要不是眼前有個陛下,他還真就喊人把這個毛沒長齊的小子抓起來毒打。
“好了,吵到寡人的耳朵。大祁地大物博,奇女子肯為國出力,寡人豈能寒了臣子之心。但此竟是先例,寡人便交她三件事,若辦妥了,寡人允她個女相師之職。至于謝摯,寡人見過他的詩文,文書閣缺空職,若是修繕妥當,也可入職。”
女相師,相面知未。位高權重,卻是鳳毛麟角,近乎絕迹。衆人隻能說猜不到帝王心,究竟是重用還是搪塞糊弄。
下朝之後,齊清宴去了偏殿。
“老師為蘇恨水謀此官,可想過她的處境?”齊清宴淡淡開口。
陳簡意撸着自己的胡須歎息:“是世子求陛下的。”
齊清宴神色一變:“世子去見了陛下?”
“魏器,死了。”
魏器死于真武山,埋于真武山。
暗色的春風掀起一陣烏雲,稀稀拉拉的雨點,梨花飄飛,樹下一片雪。刮落在魏思寒的發梢,少年看着兩個土包,一個長滿草,一個新鮮的泥土,都是他親手刨出來的。他們這一生都被牆院圍困,死于非命。他不喜歡他們再被任何泥牆圍困,華麗好看的東西讓人窒息,他隻願他們在這安息。
真武山山清水秀,以後若是他也死了,埋在這個地方也挺好,就是不知道自己死後有沒有人來埋。
清風徐來遠遠看着魏思寒跪地落寞的背影,雨水已經浸透他手裡燃燒的紙錢,融化成一團柔軟腐爛的紙。
“魏思寒!”遠處有一女子沖過來,拿了劍,被清風徐來攔住。
“魏思寒你混賬!我爹根本就沒有通敵叛國!你害得我們一家人好慘!”趙沁芳被清風徐來死死拽住。
魏思寒面無表情的磕了一個頭,又是面無表情的起身,雨水澆灌他一身,他很少穿白色,如今卻披麻戴孝。母親死的時候,他被薛義霖狠狠拽在懷裡。是祁帝将紫仙劍遞給母親,說什麼為了天下大義。國将破,是長公主培養的暗軍護國安生,祁帝如何登基,亦然是他背後的長姐為他謀出路。長公主自刎,不是為了大義,而是被逼的。
他再次見到那個男人,隻想沖上去掐掉他的脖子問:“為什麼,為什麼!你逼死了我娘,還要殺了我爹!為什麼……”
可他無能,他下跪,他祈求。
在很小的時候,在他沒有能力的時候,真武山母親的冷漠狠絕,魏國公府衆人的冷眼漠視,魏國公的厭惡憎恨,狗屋撕咬的癫狂痛症,丞相大人的威壓,相府嫡女的強擄,帝舅的不置可否。
帝舅……
他就不配舅舅這個稱呼,他更不配做這個皇帝!
季淵向他稱臣,将前塵往事說了出來。如今他才知道,他這一生,恨錯了人。
該死的人還是沒死啊,就連他想要左相死,帝王都不讓。那一場婚姻,也是他經過了他的同意。
眼前的女子掙紮着怒目圓睜,魏思寒她掉落在地上的劍撿起來。
“魏思寒,我不懂,我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趙沁芳淚流滿面。
他們已經和離,她全家被發配邊疆,她因為身負神職被留在真武山。她聽說魏思寒來到山腳下,便拎着劍沖下來,她隻是想要一個解釋。
魏思寒變态的在自己臉上割出一道口子:“你看着我的臉,你告訴我,你愛我嗎?趙沁芳,我早就厭惡你了。我厭惡你貪圖我的美色,厭惡你的自私自利,厭惡你的死纏爛打。如果可以,我甯願我從未救過你的命。你本可以死在湖裡,偏生我好心救你,從此堕入另一個地獄。”
魏思寒指那兩個土包,他抓住趙沁芳的腦袋,将失神的她抓過來看着那兩個土墳:“你看見了嗎?一個是我母親,一個是父親,你看清楚了,他們都死了……哈哈哈……都死了……”
趙沁芳不可置信:“不可能……你不是世子嗎?怎麼會……”
她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痛苦。
“是啊,我是京都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魏思寒。”
魏思寒癫狂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