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卅剛化形的時候,心性和外表隻有人族三歲幼兒大小,就連體質也和凡人差不了多少。
和其他長在秘境裡的惑心蔁不同,他長在了深山的枯樹堆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吸取着天地間對他來說“微薄”的靈氣長大。
直到化形,他被一個樵夫撿了回去。
樵夫已經五十多歲了,相貌奇醜。就算為人老實還肯吃苦,找遍了十裡八村的媒婆,也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直到一天雨後,樵夫像往常一樣進山砍柴,在枯樹上撿到亂爬的他。樵夫覺得這是老天賜給他的孩子,于是把他帶回去養着。
白卅沒有同族的傳承記憶,也無法再本能的吸收靈力修煉。他空有一身蠻力,把樵夫的家拆了個稀爛。
樵夫就算心疼生氣,也隻是把他關進地窖,沒過多久又把他抱出來,替他洗去滿身的泥灰。
白卅知道,如果不是遇到樵夫,他會死在深山的夜雨裡、野獸的嘴裡,或許還會有其他死法。
兩人相依為命了三年。
那年白卅長成了六歲孩童的模樣。
而在仙盟追殺下逃蹿到橫江村的邪修,為了補充氣血屠了全村,就連周圍的村子也沒能幸免。
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他和樵夫。
可他是很難掉死掉的。
惑心蔁隻要在這世上還剩下一粒孢子,就不死不滅。
他蘇醒後從死人堆裡刨出了他的養父。
樵夫死之前的長相很難看,變成屍體後更加醜陋。
白卅不太熟練地控制菌絲蔓延了周圍所有的村子,于是村民們死而複生,僵硬地做着生前還未做完的事。
他也從六歲孩童一點一點長大,最後定格在了青年模樣。
至此,他終于成了被天道承認的“妖修”,雷劫過後,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是大人。
大人問他想不想長生,想不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白卅點頭,于是接過了功法,成了大人手裡在修真界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早知你今後壞事做盡,我當初就不該救你!”
猙獰醜陋的臉像是被針線縫合在一起,如同當頭一棒,把白卅被罵得瞳孔一顫。
短暫的自我懷疑後,白卅手下力道加重,更是直接催動靈力想要搜魂!
“那又如何?!天道要我活,你就是個順應天命的工具,就是天道讓我死……我偏不死!”
沒有魂魄,隻有神識、精血和……一堆孢子。
白卅意識到這具看似三魂俱全的身體隻是分身,立馬攻勢想要攔截神識——
東西全都不見了。
隻剩下一具帶着本能的軀殼,頂着樵夫的模樣對着他露出笑臉:“回家吧。”
家。
白卅罵了一聲,直接從雅間的窗戶飛身趕往傳送陣。
仙盟,白霧袅袅,玉宇瓊樓,罕見的人聲鼎沸。
亭台樓閣白得能晃瞎人眼,更别提外側還被鍍上了一層金光。
而原本的仙盟,所有建築都維持着低調的暗色,就連在内的修士,也一律不允許穿顔色鮮亮的法衣。
易方藍扯了扯身上久違的亮紅色法衣,十分不适應。
盟主不是最讨厭這些鮮豔的顔色嗎?難不成出去一趟,被冒牌貨搞得轉了性子?
不過就算滿腹疑惑,易方藍依舊不敢多嘴,生怕惹得白卅一個不順心自己就要小命嗚呼。
姜洛玉在仙盟裡邊走邊點頭 ,偶爾看見兩股戰戰的修士,還會特意在他們身上多打量幾眼。
這才有個“仙”的樣子,改造前黑漆漆的搞得他還以為自己進了什麼魔修大本營,不僅感受不到一點活人氣息,還養着滿仙盟亂飛的吃人靈獸。
從易方藍嘴裡套出仙盟已經多年不再飼養肉畜,姜洛玉松了一口氣,于是專心緻志開始給白卅添堵。
零星的記憶讓他發現,白卅其實是個“色盲”。
姜洛玉不知道别的惑心蔁什麼樣,反正對于白卅,白色和其他鮮豔的顔色在他眼裡都是血一樣的紅色。治療無果,就連法術也沒用。
有時候他的眼裡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像是裹了一層血膜。
這讓姜洛玉不禁猜測,白卅如此暴躁的性格是不是和這個有關系。
“把望月閣的裝飾也……”
分身内的孢子開始劇烈震顫,姜洛玉把話咽了下去,對着易方藍露出詭異的微笑。
易方藍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未等“盟主”二字出口,對面的男人倏地像冰塊一樣……融化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地面半幹的水痕。
“多謝招待。”
“蠢貨!”
易方藍面如死灰,癱坐在地面不敢看向對面的人。
白卅捂着眼睛,那些血紅的顔色令他作嘔,可是罪魁禍首早就消失在仙盟之中。
他就連殺人的念頭都顧不上了,跌跌撞撞跑到望月閣,用秘術打開了地下室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