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後一連明媚了好些日子,隻當天氣要暖和起來了,不想當夜就下了場雨,溫度也直轉急下,好容易雨停了,次日傍晚又開始下雪。
蘇蓉唯恐天氣太冷,将剛打包的梅花給凍死了,睡前還想着。
早上飯也顧不得吃,跑到梅園裡去看。
卻看一朵朵紅梅上挂着剔透的冰溜子,小傘蓋般籠罩在紅梅上,就連翠綠的常青樹也蓋上一層剔透的冰殼。
放眼望去,一片雪白裡處處晶瑩剔透,恍若仙境。
蘇蓉不禁步入其中,驚奇地張望四周,凍得粉紅的指尖觸上紅梅的冰殼,小心翼翼地擰下一朵,捏着小巧的梅花。
血紅豔麗的梅花罩上一層冰殼(qiao),美得不似凡物,蘇蓉不禁念道:“百花頭上開,冰雪寒中見。”心想如此美景一人獨賞豈不是可惜,轉頭就對小酒說:“我要去找我娘,賞梅宴今日就辦。”
“今日如何來得及,小姐你真是想一出是……欸!姑娘。”
壓根等不及小酒說完,蘇蓉頂着寒風,兩手捏着小小的一朵梅,撒腿就跑向沈月蘭的院子。
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水貂絨的兜帽迎風鼓脹,然後從頭上吹到肩頭,她毫不顧忌,撒歡似的跑在甬道裡,兩旁鏟雪的小厮奴婢紛紛靠讓。
蘇蓉跑到時一張小臉小手都被吹的紅彤彤的,她低頭看手裡的梅花,上面的冰殼猶在。
屋裡的丫鬟聽見動靜,撩開厚門簾,就看見蘇蓉舉着朵梅花笑着站在門口。
忙迎出來:“我的小姑奶奶,你怎在此站着。”
說着給她攏上鬥篷,一面張望她身後,果然看見小酒連着五六個丫鬟小厮在後面追的氣喘籲籲。
看蘇蓉這般模樣,鞋襪怕是也踩濕了,小酒定要被夫人一頓罵,不由重歎一口,拉着蘇蓉趕緊進屋:“我的娘,快進來吧。”
蘇蓉生怕這朵花上的冰要化了,進屋就把梅花杵到沈月蘭面前。
“娘親!你快瞧。”
沈月蘭正優雅喝粥,低眉看一眼蘇蓉獻寶似的,擦擦嘴,不緊不慢道:“冰花兒?倒是少見。”
蘇蓉一雙鹿兒般的雙眸又黑又亮:“娘親,我們今日就辦賞梅宴好不好?”
沈月蘭就知道她在打這個鬼主意,翻着眼睛看她一眼,又看向小酒:“姑娘的褲腳怎麼都洇色了。”
小酒膝蓋一軟就跪在地上,不用她開口求饒,蘇蓉就抱着沈月蘭的胳膊開始搖:“娘親,我們今兒就辦賞梅宴好不好?你看這花兒多好看啊。”
她舉起那朵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花朵,上面脆弱的冰殼已被室内的炭火暖化,水順着她的手指尖往下流。
“娘親,今日不賞明日就要化了。”一面說一面假模假樣的哼唧,将沈月蘭頭上的珠翠步搖晃的直打臉。
沈月蘭閉着眼睛無奈的笑着:“停停停,再不停就不辦了。”
蘇蓉當即止住,充滿期待地等着她的發言。
“早就預備好了。”沈月蘭用一種特有的,充滿寵溺的語調拖長了尾調的語氣說。
蘇蓉當即抱住沈月蘭,口中甜言蜜語:“好娘親,在世菩薩,料事如神的諸葛亮。”翻來覆去誇了好一會兒。
沈月蘭眼角的笑紋越發深,還裝作虎着臉:“還不快去把鞋襪換了。”
蘇蓉一連聲答是,站起身就跑到她的房裡去了。
沈月蘭眼角眉梢尤挂笑意,掃眼再看地上跪着的小酒,聲音即冷了三分:“還不進去侍候着。”
一應吃食雖具備好了,拜貼卻沒發出去,如今緊急讓府中的清客相公寫了,早上盡數派送出去,也得等下午才能擺席了。
早上蘇蓉一直幫着沈月蘭準備下午的事宜,盯着仆人騰挪桌椅,擺瓶插花。
看完下午茶水點心的清單,又送來名客清單。
蘇蓉都伸着脖子看着,在一行行名字上搜尋。
邀請的人不多,不到十人,卻都是平日裡來往密切的夫人。
蘇蓉看着沈月蘭手裡的一排名字,果然沒有鐘易川的,便說:“我聽聞爹爹手下有位年輕門生很了不得,聽說是文曲星下凡,有連中三元之望。”
沈月蘭想起此人便冷下臉:“哪個?”
蘇蓉理直氣壯:“就那個姓鐘的。”
“哦,”冊子啪一聲合上,她娘假模假樣的恍然大悟“曉得了,還是那個負荊請罪的那個。”
她斜着眼睛看過來。
“娘!你亂想什麼呢。”蘇蓉的臉一熱,原地跳起來“我隻是覺着他有些意思,好玩兒罷了。”
沈月蘭臉上看不出喜怒,語氣淡淡的:“真瞧上他了?不看看其他的?”
蘇蓉臉更紅,羞惱不已:“娘你胡說什麼呢。”
沈月蘭嗤笑一聲:“行,你既然想喊,就喊他。”
蘇蓉撅着嘴點頭。
她哪次提要求她娘沒給的,心中并不當回事。
沈月蘭将冊子啪地一合,哀歎道:“孩子大了,也該給你尋個婆家。”
“不……娘親,我不嫁人。”她抓住沈月蘭的衣袖,急得直跺腳“不是說好了我二十歲前不給我找婆家!你……唔!”
沈月蘭伸手一把将她揉進了懷裡,抱着頭揉:“那是你小,說着玩的。”
想到放進太後宮裡的火铳,眼神越發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