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家長大自然都要嫁人,不過遲早的事,現在早嫁了,日後家裡若有個什麼,也不會拖累你。”
蘇蓉掙着,把自己的腦袋從沈月蘭的懷裡搶出來:“我不嫁,我要學男人!我娶個人進門。”
沈月蘭噗嗤一聲笑出來,身邊侍候的嬷嬷丫鬟也笑的站不住腳:“姑娘淨說渾話。”
“哪有女人娶男人的。”
沈月蘭拿方才給蘇蓉擦眼淚的帕子,沾沾眼角,仿佛是笑出的淚。
“胡說,撕你的嘴。”
蘇蓉氣的離了她,厥着嘴坐到榻的另一邊:“反正我不離開娘親。”
沈月蘭的心軟化成一灘水,坐過來拉起蘇蓉的手:“好孩子,能為你尋個好人家,讓他替娘親照顧你,娘親也放心。”
蘇蓉狐疑的看過來,一肚子問号:“娘親怎麼忽然提這事?”
沈月蘭道:“這不是你先提的那個鐘易川?”
緊接着又說:“你還小,婚姻大事隻管聽父母……”
“不、不是,”蘇蓉急的直轉圈,一時心裡千頭萬緒的情緒不是從何說起,總覺得她娘親今兒的話裡話外都透着古怪,但又不知為何。
“我不喜歡他。”下意識否認,低着頭委屈說“娘親别逼我嫁人。”
沈月蘭的心又酸又軟,既欣慰又難過,擁着她的肩膀,在她耳邊悄悄說:“是不是因為爹和娘?”
蘇蓉擡頭看她一眼,又将頭垂下去:“不是。”
公主府内誰人不知長公主與驸馬如今已經走到水火難容的地步,隻是表面夫妻。
身為兩人女兒的蘇蓉,從沈月蘭或是其他人口中已經聽說過兩人的往事。
隔了好一會兒,蘇蓉擡起頭,看着沈月蘭的眼睛:“娘親,他會和爹爹那樣嗎?”
沈月蘭微怔,臉上沒有表情便顯得嚴肅:“像你爹爹哪樣?”
蘇蓉便不說話了。
沈月蘭輕歎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别亂想,有娘親在,今兒就好好玩兒吧。”
蘇蓉想起前些日子的上元燈會,鐘易川穿過人流,懷裡揣着一顆熱烘烘的烤紅薯過來,特意送來給她暖手。那樣滾燙的紅薯,從他的衣襟裡掏出來的時候就像一顆真心,滾燙得真心。
那樣滾燙的溫度定要将他的皮肉燙傷了。
燈火闌珊處,人流不息的擁擠裡,他璨若朝陽的笑容怎麼能做得假?
“其實,”似乎是感覺到她在想什麼,沈月蘭輕聲說“我從未後悔嫁給你爹。”
蘇蓉疑惑地擡起頭。
沈月蘭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頂:“因為沒有他,娘就沒有你。”
“每每想起你,娘都要感謝上蒼。”
蘇蓉眼睛裡的淚一下子滾出來,抱住沈月蘭,把臉埋進她的胳膊裡,悶聲說:“娘親你今兒怎麼老說這些話……”
沈月蘭輕柔地拍着她的後腦:“所以,别怕,你和娘親不一樣,你未來的夫婿,你的未來都會比娘親好。”
蘇蓉哭的更大聲。
她輕輕拍着蘇蓉,哼起熟悉的曲調,沒再說什麼。
遞給靜好一個眼神。
多年的主仆,比手腳還有熟悉,靜好轉身出去,着了首翼等人,去多請幾個才俊來。
下午。
與公主府來往較多的杜家的、唐家的、田家的,再加上蘇蓉自家的三個,蘇家嫡系的兩個籠統就十三個人。
因邀了幾個男客,故而叫了蘇敬憲嫡長兄家的兩個兒子并着一個女兒過來。
蘇蓉與這些家的孩子一齊長大,自是熟絡,姐姐妹妹的叫的親。
蘇卿今日也來了,因着她現在的身份,加上來的孩子也都是懂禮數的,雖不如與蘇蓉那樣親昵,卻也能說上幾句,不至于冷場。
幾個主母或是自幼相熟,或是家中有姻親聯系,見面了都十分熟稔,拉着手說話,很是熱熱鬧鬧的。
丫鬟們上了茶,幾個人坐在花廳裡說說笑笑,又聽外面一陣響動,未見其人便聞其聲。
“老姐姐們,新年好呀!”
丫鬟撩開門簾,便見皇後的姐姐,中年喪偶的張夫人,張子雲帶着一雙兒女笑呵呵的從門外走入。
杜景河、杜景洺依次行禮,見過各位長輩,與小輩們也相互見過了,迎上來的唐夫人、田夫人,拉着杜景河杜景洺啧啧稱贊,一個說神似其父,另一個說威武高大,又說壽光乖巧可愛,瞧着就是知書達理的。
直将張子雲誇得笑成一朵花兒,搖着捏手帕的手連說哪裡哪裡,唐夫人忽眯眼一笑:“偏你個老貨,越老越像個破鑼了,老大遠就聽得見動靜。”
一片人頓時笑作一團。
沈月蘭招呼衆人坐下了,說了會兒有的沒的,便招呼着衆人往席上去:“這兒忒寬敞了些,坐着都離的遠,不妨進暖閣裡去吃酒說話。”
因今日人多也不多少也不少,沈月蘭就令人在花廳側旁的暖閣裡擺了一方長桌,裡面早布置好了。
長桌橫亘在放中央,一圈的靠椅套上一色的青白雲紋粗布椅披。月白瓷的碗筷酒盅具已齊整,桌上糕點果子,這個時令都見不着的新鮮水果,還有些瓜子花生、暖酒的小壺,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桌中央放着一個小口的玉壺春瓶,上插着一簇嬌豔欲滴的紅梅,一進來便可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