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更像牲畜了。
蘇崇陽深深看一眼,腳步虛浮地離開此地。
蘇蓉忽覺得鼻腔裡癢癢的,是有個大噴嚏,她忙喝了送到嘴邊的茶水,将不适感蓋過去。
放下茶盞,蘇蓉轉而對楊記香鋪的掌櫃的笑笑。
“我手裡的香不多,而且都是你楊記有了的香樣,”她學着楊記掌櫃一臉的假笑,口風一轉“但是,那一重二重三重的多層次的香氛,楊記是沒有的吧?”
坐在隔桌另一邊的椅子上,三四十歲的男人眼中亮光一閃,轉而低頭笑而不語。
揚大今日願意見蘇蓉圖的就是這個,聞言笑了笑:“姑娘既如此開誠布公,我也不是愛兜圈子的人。”
他伸出五根手指:“姑娘既想把手頭的貨賤賣,我也願意成人之美,這個數如何?”
蘇蓉看一眼:“五百兩?”
話剛出口,楊掌櫃生後跟着的夥計嗤笑一聲,蘇蓉到底是第一次出來與人談判,到底是面皮薄,被人嘲笑便是耳後發紅。
冷下臉問:“什麼意思?”
“五十兩。”楊掌櫃手了手,斜倚着身子,将一邊的膀子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微笑看向蘇蓉。
身後的小酒聽聞幾要破口大罵。
刨去運輸與路上的損耗,店鋪租金,這些日子賣出去的等等,她們倉庫裡積壓的存貨成本就有四百多兩。
他們動動嘴,就想用這麼點東西給她們打發了!?
蘇蓉先是一怔,接着隻覺可笑。
她盯着對面男人的眼睛,緩緩說:“看來你們确實已經掌控了整個京都的香水生意。”
男人臉上流露出些許自傲,隻笑着不說話。
确認他隻會給出這個價,蘇蓉餘下的話也不想多說,撐起椅子正要離開。
肩膀上忽搭上一隻手。
她回頭,是鐘易川。
蘇蓉微微錯愕。
火铳一事遲早會曝光在所有人的視野裡,先皇的死極有可能被深究。
蘇蓉不願拖累鐘易川,何況,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與時間與他談情說愛。
在危難來臨前,小女兒的情愛或許是最容易被割舍。
那夜之後,她将所有門窗都鎖緊,鐘易川到府上藉由拜訪父親,傳喚她說話蘇蓉也總是避而不見。
二人隻在幾次宴席中遙遙照過面,她不會等他過來,當聽見新科狀元的名号,蘇蓉就會離開。
躲避中,時光匆匆流過,蘇蓉忙于鑽營生路,都快要将他給忘了。
鐘易川不知何時已有些微妙的變化,他似乎從一杆翠竹褪成了撒了金粉的白玉竹,那雙不笑也似笑的眸子染着上位者的矜貴,靜靜審視着什麼就生出無形的壓迫。
對面的楊掌櫃起初沒認出他,盯着瞧了半晌:“原來是鐘大人!還不快給大人上茶!”
滿面洋溢着紅光,不勝榮幸的點頭哈腰。
鐘大人?
她聽聞新科狀元郎連中三元,殿試中深受皇帝青睐,親封為起居郎。
鐘易川成了朝堂上炙手可熱的紅人,傳聞中的新科狀元是她熟悉的陌生人。
蘇蓉還是從椅子上站起來,順勢讓鐘易川的手離開自己的肩膀,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屈膝道:“鐘大人。”
“許久不見了,”他的聲音是帶着笑,客氣而疏離“蘇姑娘。”
最後三個字一字一停頓,像是咬着刺吐出來的,眼裡的柔情變得滾燙。
能從奴才混成半個主子,楊掌櫃自是人精裡的人精,立馬察覺兩個關系不一般。
他沒有半點之前把蘇蓉當豬砍的勢利,迅速變得體貼懂事,揮退了來送茶的婢女,連同自己與房裡其他多餘的人都退出去。
等他們将門關上的時候,蘇蓉才意識到房裡隻剩她跟鐘易川。
這就像是鐘易川别有用心的特意安排。當然,蘇蓉清楚的知道,以鐘易川現在的地位,更真實的情況是不用他去安排什麼,隻要他表露出一點喜好,就有無數人設計着去滿足他。
這比前者更讓蘇蓉惱火,她若是個男兒,能考科舉,自然也有無數人來巴結她。
但她是個姑娘,就算是長公主的姑娘,也是哄權貴高興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