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庭淋雨小狗的模樣就在身側,可惜蘇卿對他的糖衣轟炸已經免疫,冷嗤一聲出了馬車。
一雙細白嫩手自馬車簾子裡伸出,馬車下早候着的婢女伸手接住,引出這雙手的主人。
蘇蓉從馬車裡探頭出來便見門口候着的小拾,他看見蘇蓉的馬車回來,已迫不及待迎出來:“姑娘,小酒姐姐來了,在屋裡等着呢!”
“她怎麼來找我了?”蘇蓉問他。
小拾正竄個,半月不見便覺着長高了,如今已與蘇蓉平齊,不過聲音還稚嫩着。
“說是跟楊家鋪子有關。”
蘇蓉若有所思的點頭,思地卻不是楊家鋪子,思的是沈穆庭口中的殺人歌姬,還有他與蘇卿間相處模式。
“正巧她來了,”蘇蓉說“我也有話與她說。”
自娘親走後,蘇蓉除了對着皇陵的方向自言自語,能傾訴的也隻有小酒。但此事與帝後私密有關,小酒知道多了隻會惹一身麻煩。
一路上思量着怎麼說,沒覺迎面走來兩個人。
“三姑娘。”對面的小厮讓開路,彎腰作揖,他身後的年輕男人也跟着彎腰。
擡頭看去,是引人出門的小厮,身後跟着一個面生的男人,不住拿眼鏡溜她。
男人穿着粗布衣裳,卻不是農人那樣的粗糙黝黑,反倒養得白嫩,面上有些書卷氣。
蘇敬憲來往府中的門客清官蘇蓉都有些印象,單這個是第一次見面:“我爹爹又收學生了?”
說是學生,蘇蓉曉得是提前下注,在朝堂裡提前安置人脈的。
小厮笑說:“是來給老爺行卷的。”
兆國曆來都有新皇開恩科的習慣,科考前給京都之中的達官貴人納卷更是老傳統了。蘇蓉點點頭,就要錯過去走開。
不想那男人反倒對她又作一揖:“蘇三姑娘。”
彎腰的一瞬,蘇蓉似看見了鐘易川的影子,隻是這人說話帶了些黔中的口音。
蘇蓉的臉寒了下去,略一點頭,錯身先走了。
走了幾步,忽察覺到什麼,回頭一瞧,那男人果然正盯着自己的背影發癡。
她當即冷笑一聲,快步走了。
卻不知那男人出了門,還在向小厮打探:“不知貴府的三姑娘婚配否?”
小厮亦是鄙夷:“我家姑娘早有了心上人,就是今歲連中三元的狀元郎,盧公子,您慢走!”
回到院子的途中,一時回想與鐘易川的初遇,一時回想皇上在四妹妹面前的模樣,愈想愈發覺得自己吃了虧。
昔日明知他有所企圖,卻沒把本撈回來,真是吃虧。
罷罷罷,如今沒有娘親給她遮風避雨,她還是老實些,等自己出人頭地了再論也不遲。
回到院子裡,見到小酒,蘇蓉才想起她之前的腦子裡裝的帝後間讓她驚異的相處模式,撞見個舉子,她滿腦子都成了鐘易川。
晦氣。
她加快腳步迎上去:“小拾說你有事找我?”
走近了看,才見她面色蒼白:“怎麼了?”
蘇蓉帶着她一同坐下,手邊的桌上放着小酒的慕籬。
小酒:“楊掌櫃前些日子來找過我,求我找姑娘救他,我未放在心上,隻當他在胡攪蠻纏。但今日,我路過那間鋪子時去問時,他們告訴我,楊掌櫃被打死送人了。”
蘇蓉微怔,一時沒聽出小酒意中所指,或許她已經聽懂了。
“送給誰?”
她預料到這個就是答案。
小酒深吸一口氣:“新科狀元郎,鐘雲起。”
蘇蓉想起沈穆庭有一夜提着帶血的刀,跳入她的房間,她們兩人在月下相擁,血順着刀身往下滾落,最後在刀尖墜成一滴水晶。
當時隻覺新奇刺激,現在想來卻覺腳下生寒。
“他……”蘇蓉的腦袋陷入混亂,既想問楊掌櫃為何而死,又要問鐘易川為何殺他,兩個念頭同時冒出,一時不知說什麼。
她的大腦陷入空白。
蘇蓉清晰的認識到,現在了解的,才是真實的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