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紋間殘留的明桐花粉在紫外線照射下泛出磷光,她耳畔突然炸開幻聽……那是童年記憶裡永遠揮散不去的槍聲,混雜着母親對步話機最後的嘶吼:“周遠不可信。”
可那時她還小,她明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路炤塵。”
“你沒戴手套,誰叫你動的?”秋瑾深壓制着生氣的聲音。
她的呼喚叫醒了路隊的分神,秋瑾深将證物袋裡的透明液體湊近鼻尖,“嫌犯血液裡檢出東莨菪堿,這種神經抑制劑能讓人保持清醒卻喪失行動力,根本不可能完成自殘動作。”
十八分鐘後,司院郊區分區解剖室。
刀劃開胸腔時,一旁穿着防護工作服的夏安和路炤塵同時屏住呼吸……本該鮮紅的心髒表面布滿黑色絲狀物,宛如被毒藤絞殺的花苞。
窗外忽有聲音撕破凝固的氛圍,路炤塵警惕地聽到,在面前二人的疑惑下走前去,拉開百葉窗,發現後巷停着輛無牌冷藏車。
輪胎印在薄霜上勾勒出Z形軌迹,與當年毒販運送屍塊的貨車制動痕迹完全吻合。她抓起對講機的手被秋瑾深按住:“如果真是那個人回來了……”
話音未落,葉晚的加密信息突然彈現在旁邊桌面上的電腦上。
夏安過去幫忙點開,被恢複的監控視頻裡,戴着醫用口罩的護工推着器械車經過3号監房,推車夾層滲出可疑的淡黃色液體。
畫面放大,路炤塵認出那人左手斷指……正是陳夜隐貼身保镖的标志。
濃烈的消毒水氣味中,秋瑾深将心髒切片放進離心機:“這些黑色菌絲是改良版明桐花毒素的載體,嫌犯死亡時間比實際屍僵形成早了四小時,說明有人用低溫裝置……”
她突然噤聲,看到電腦屏幕上彈出技術科投送過來的文件。屏幕上逐漸拼出邊境的地圖。
紅點密集處正是陳夜隐名下的制藥廠,而不斷閃爍的黑色坐标,是周遠上周末報備的“家庭旅行“目的地。
夏安聽到秋瑾深的話後在一旁沉默良久,緊張的要死,突然聽到路炤塵的聲音:“葉晚,趙可,,向敏,夏安,吳森然。”
“你們是我花了最多力氣進行背調和追蹤的。”
夏安聽到,松了口氣,“吓死我了,我怕路隊你懷疑我,我要是丢了這份工作我就不用吃飯了。”
路炤塵:“但隻是到目前為止。”
她瞄了一眼夏安,道:“不好說啊小朋友,你可不能隻抱着吃飯的态度來打這份工。”
她想起那天在秋瑾深身旁的夏安,想起她那碰到那具還有溫度的屍體的神态。
她知道,課本上的文字遠比不上現實給予她的種子。
“那我呢?”秋瑾深看着她們,淡淡地問道。
話音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打斷,拘留所西側圍牆轟然倒塌,硝煙中傳來葉晚變聲處理後的警告:“别碰通風管道。”
秋瑾深卻已攀上鐵梯,戴上的防毒面具濾芯漸漸被粉色顆粒堵塞。
當她用鑷子夾出通風管深處的微型膠囊時,路炤塵正用身體擋住不斷晃動的鐵梯。
某種冰涼的觸感突然貼上後頸,她反手擒拿的瞬間聽見金屬落地聲……那是枚銅制領帶夾。
“當年緝毒隊内鬼就是用這種領帶夾傳遞情報。”路炤塵說着,碾碎了銅片。
碼頭探照燈刺破夜幕時,她們在冷藏車底盤摸到塊帶餘溫的蓄電池。就在此時向敏的聲音突然切入耳麥:“路隊,廢棄紡織廠,距離你現在所處的地方一公裡,有‘暴徒’,快。”
陸炤然轉頭對夏安說:“你留在這裡,等秋醫生返消息給你你再回市區。”
三分鐘後,路炤塵貼着生鏽的管道潛行,耳麥裡傳來秋瑾深的聲音:“三點鐘方向,兩名持械目标。“
她扣動扳機的瞬間,暗處寒光驟現……本該被擊暈的暴徒突然暴起,淬毒匕首直刺秋瑾深後心。
骨骼與金屬撞擊聲悶響,路炤塵用左臂格擋的刹那,刀刃已沒入小臂。
秋瑾深聞聲回頭時,正看到血珠順着路炤塵繃緊的小臂滴落,在制服肩章上暈開深色痕迹。
“别分神。”
路炤塵凝聲,反手擰斷暴徒手腕,将秋瑾深推進集裝箱死角。二十秒後,那名暴徒死在了路炤塵手下,向敏趕到後聯手擊暈了剩下的暴徒。
鐵皮縫隙透進的月光照亮她蒼白的臉,秋瑾深撕開襯衫下擺纏繞傷口,指尖觸到一道橫亘在右臂的陳舊槍傷,哪怕已經變得足夠淡了。
向敏看到後,道:“回去再繼續處理吧,時間緊我們不能在這裡逗留,秋醫生。”
歸途的颠簸中,秋瑾深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發顫。
後視鏡裡映出路炤塵仰頭吞布洛芬的側影,喉結滾動時牽動鎖骨處的細汗。
“去年圍剿跨境軍火商留下的?”她突然開口,指節敲了敲自己右臂相同位置。
路炤塵睜眼望向窗外飛掠的廣告牌,某慈善基金會代言人陳夜隐的面容在滾動播放的大屏上明滅
路炤塵:“那時候周副院長親自批的搜查令,可惜證據鍊‘恰好’被黑客摧毀,技術科多次補救無力回天。”
淩晨00:12,秋瑾深送完向敏後,沒吵醒已經熟睡的她詢問她住在哪裡,直接把已經睡過去的路炤塵帶回了自己公寓裡。
酒精混着碘伏的氣息在暖光燈下發酵。她鑷子尖挑起最後一塊玻璃渣時,聽見陶瓷杯底重重磕上茶幾的脆響。
路炤塵蜷在沙發角落,秋瑾深一直專注着幫她處理傷口根本沒注意到她醒了,還在喝自己杯子裡的水。
“你醒了?”
“你怎麼能喝陌生人的杯子呢。“秋瑾深無語道。
路炤塵努力擡眼看向她,看的秋瑾深都要心裡發毛了,才不清醒地啟唇道:“你,不是陌生人。”
“她咽氣前……攥着半枚徽章說……周遠不可信。“
秋瑾深的布偶貓跳過來,踩過路炤塵,在她身邊盤下。
秋瑾深看到,将它抱起入自己懷中。
痛楚與昏醉浸軟了她刀刃般鋒利的聲線,路炤塵忽然抓住秋瑾深抽離的手按向心口,“你查他?為了你姐?”
布偶貓受驚,逃離回窗台上。
掌下傳來急促心跳,秋瑾深凝視對方沁血的眼角。
這個總把脊梁挺得筆直的女人,此刻像被擊碎外殼的河蚌,露出内裡鮮紅柔軟的傷。
“嗯。”
她抽回手将毛毯覆上路炤塵肩頭,“睡吧,路隊。”
“路炤塵。”
……
次日晨,刑偵隊證物室内,秋瑾深站在物證櫃前,指尖撫過編号1622的密封袋。
泛黃筆記本裡夾着阿姐與周遠的合影,拍攝日期正是她“自殺“前三天。
晨光穿過百葉窗落在她顫抖的睫毛上,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冷香。
“下次撒謊時,不要看我的眼睛。”
路炤塵倚着門框看她,抛來罐裝咖啡,繃帶邊緣隐約滲出新鮮血漬。
她仰頭飲盡自己那罐,“你怎麼自己先走了,不叫醒我一起上班?”
“不對,你為什麼不把我送到我家去?向敏呢?”
秋瑾深:“不知道你是死了還是睡了,懶得吵醒你問。“
路炤塵眯眼笑了一下,“下午三點,跟我去個地方。”
秋瑾深打開咖啡罐,“我如果說不呢。“
路炤塵的手頓了一下,道:“不去就不去。“
秋瑾深淡淡道:“你怎麼……”然而對上她的眼睛後又把後半句話吞了進去,“好,好,好,路隊長。”
…………
透涼混綠的市檔案館地下庫,陳年紙質檔案的黴味撲面而來。
路炤塵撬開M988年緝毒案封存箱,塵封的現場照片紛紛揚揚灑落。
秋瑾深拾起其中一張:年輕地周遠站在彈孔密布的水泥房前,腳邊屍體心口插着與“明桐花焚屍案“相同的變異黑明桐花。
“表彰名單裡沒有周遠。”
路炤塵抽出份泛黃會議紀要,指尖點在“保.護.傘.肅.清.計.劃”的墨迹上,“而我母親的名字,寫在被肅清名單首位。”
微濕的空氣凝結出沉默,沿秋瑾深後頸滑入她的唇間。
她忽然抓住路炤塵翻頁的手,兩張相似度98%的領養證明從夾層飄落。
陳夜隐福利院檔案照上的女童,與葉晚幼年照片在黴斑中無聲對視。
……
暮色像一塊浸透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抹布,将碼頭染色,葉晚在廢棄燈塔的三層控制室,此刻解碼程序正蠶食着最後一道防火牆。
窗外,H201貨輪集裝箱堆場傳來金屬鎖扣的撞擊聲,工人們正在用液壓鉗給貨櫃打鉛封。
她将視線收回到眼前的代碼流,突然,一封嵌套O國語字符的郵件彈窗而出:“貨輪H201将于下月抵港”,附件裡模糊的艙位圖隐約可見“生物檢疫區“紅章。
遠處傳來汽笛長鳴,葉晚抓起望遠鏡,見兩人正從船艙拖出帶氣閥的箱子,三百米外的集裝箱,第三排B區,标着“冷凍海鮮“的貨櫃縫隙滲出難以掩蓋的腥味,鐵皮内側結滿冰晶,像某種生物分泌的黏液。
葉晚的微型探測器傳回熱成像圖:十三個蜷縮的人形熱源,體溫全部低于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