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芷玫心裡着急,短暫的晃神後沒有再多給季艾璟一個眼神,直接往小區大門走,她沒功夫關心準前夫婚姻失敗後的心路曆程,眼下最重要的是胡伊晨的安危。
向芷玫走的很快,完全沒注意身後的人跟沒跟着,小區的樹影在後半夜的路燈下,流露出幾分白日裡不曾見過的陰森。沉睡後的人類聚集地,沒有了燈光去掀開夜的暗色,安靜的猶如無人之地。
向芷玫攏了攏衣服,忽略小腿不斷傳來的酸脹感,加快步速。
遠遠的朝小區大門外的馬路上望去,沒有一輛出租車駛過,向芷玫打開手機上的打車軟件,就在這時季艾璟的車緩緩的停到她的身邊。
季艾璟從車上下來,抓住她的胳膊,把人塞進了副駕。
向芷玫用力掙了幾下,絲毫無法撼動季艾璟手上的力氣,知道眼下這是最好的選擇,幹脆也不抗拒了。
季艾璟重新啟動車子,“地址。”
向芷玫說了剛剛胡伊晨發過來的地方。
一路上,車裡都非常安靜,這種沉默向芷玫并不陌生。可以前不說話時車窗外還有其他嘈雜的聲音,而現在路上連車都沒幾輛,心跳聲變得突兀又沉重。
他們還處于冷靜期,正常情況下沒有再見的必要。收拾行李時,向芷玫把自己的東西來來回回檢查了三次,以确保沒有什麼落下了,不會再有需要回來的可能性。
她一個習慣性丢三落四的人,這次卻做的沒有一絲疏漏。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不知不覺房子裡到處都是她的痕迹。
點點滴滴,是這段時光沒有辦法消除的記憶。
所有東西打包好後,向芷玫衣服汗濕了一半。
分手不容易,而把一個建立起來的家分成你和我,說到底是一個割舍的過程。
車廂裡空間有限,向芷玫發現季艾璟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煙草味。
這人到底是抽了多少,居然能壓住自己身上原本的味道,還是說終于重新恢複了單身,能夠肆無忌憚的奔向前女友,高興的天天都得抽兩根助助興?
耳機裡胡伊晨平靜了一些,隻剩下比平時重了不少的呼吸聲,因為剛剛哭過鼻子不順暢。向芷玫心裡亂七八糟,直覺不是件小事。
向芷玫重新查了下那個地址,不知道胡伊晨為什麼會在那裡。
路上通暢,季艾璟開的不慢,很快到了地方。
向芷玫關上車門,季艾璟跟着下了車,她不确定需不需要幫忙,季艾璟好歹是個男的,一旦有事湊合也能用用,便沒有拒絕。
向芷玫嘗試跟胡伊晨溝通,“我到了,你在哪裡?”
“回…回頭…”
胡伊晨發不出實聲,耳機裡甚至能清晰的聽見她牙齒打顫的聲音,向芷玫轉過身,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胡伊晨扶着石階站了起來。
“不要跟過來。”話是對着季艾璟說的,而此時的季艾璟,安靜的如同向芷玫的影子。
向芷玫跑過去,一把握住胡伊晨冰涼的手,她的頭發淩亂的紮着,身上是一件在家裡穿的睡裙,胳膊遮住了露出光潔的小腿,腳上倒是一雙休閑鞋,眼中幹淨的一滴淚都沒有,整個人是一種十分茫然的狀态。
“你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玫玫…”胡伊晨的牙齒輕微的磕碰着,不知是半夜降溫凍的還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你能不能…替…替我上去…看一看…”
向芷玫順着她有些呆滞的視線,看到了馬路對面的五星級酒店,心一下子涼了。
胡伊晨和柳岩瑾住進了他們準備好的新房裡,婚期将近,雖然早就裝修布置好了,但結婚需要準備的東西也很多,住進去收拾更方便一些。
求婚過後,他們在所有親戚朋友眼中跟夫妻沒有任何區别,所以這點雙方父母都沒有什麼想法。
柳岩瑾因為工作性質,這幾年出差一直比較頻繁,最近都是胡伊晨在忙婚禮的事情。她算着時間把一張張鮮紅的雙喜字提前壓到平整,計算着需要買的喜糖種類和打算敲定的請柬款式,每一件事都像求婚那天幸福的繼續蔓延,早晨一睜開眼心尖都浸着甜滋滋的蜜意。
柳岩瑾說這幾天要去趟外地,反複叮囑了胡伊晨好幾遍事情可以慢慢做,不用着急别讓自己累到,等他回來一起弄也來得及。吃過晚飯拿着行李箱人便走了,可門剛關上,胡伊晨就發現他有份剛剛特意放在門口的文件沒有帶。因為害怕追不上人,胡伊晨拿起手機衣服都沒換,穿上鞋子就跑着追了出去。
可趕到樓下并沒有看到柳岩瑾像以前那樣叫車去機場,而是進了一輛早就停好的紅色車子。車子馬上啟動,轉彎的瞬間,胡伊晨看到柳岩瑾探過上身,輕輕吻了一下駕駛座上的女人。
女人假意躲了一下,手還在方向盤上,兩個人臉上都帶着笑,柳岩瑾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輕佻。
胡伊晨什麼都來不及想,身體本能的上了一輛剛巧停下的出租車,一路跟來了這家酒店。
她眼睜睜的看着柳岩瑾摟着那個女人親昵的走了進去,路過的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們不是情侶關系。
而胡伊晨穿着寬大的睡裙,站在馬路的對面,如同一個被人抛棄的瘋女人。
她直直的盯着柳岩瑾消失的門口,不知道要不要進去。
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根本不會知道當事人的心情會多麼的複雜矛盾。
那場堪稱完美的求婚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柳岩瑾問她願不願意一起過度餘生的眼神那樣的真摯充滿了愛意。她今天剛剛拿到定制的婚紗,穿上之後漂亮到自己都驚訝。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怎麼會這樣呢?
胡伊晨意識到,如果她進去了,那一切就都不能挽回了。但如果假裝沒有看到,或許就還有可以解釋的空間。
她在外面整整站了幾個小時,從行人熙熙攘攘到路邊的商家陸陸續續滅了燈,從車輛擁擠喧嚣到馬路上一片安安靜靜。
胡伊晨一個人,始終盯着對面酒店的每一扇窗。每當有燈熄滅,她的心就被生生摳出一個汩汩流血的傷口,剜了肉似的疼。
胡伊晨站在刀尖一樣抉擇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這兩個人一直都沒有出來。
會不會隻是進去開會商讨公事呢?這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
也許隻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呢?向芷玫和孫擎川關系就很好,他們平時相處雖然不會這麼親昵,但也沒有刻意的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