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的人狠毒了賈環和賈蓉這些人,當他們看到裴石将賈環擒住,竟都不躲了,紛紛冒了出來。
素色僧袍血色斑駁,就連禅杖上的坐蓮佛像都顯得污穢不堪。
衆人以為是地上伏倒的強盜都是裴石的義舉,一邊一口一個高僧活佛,一邊對賈環謾罵責打。
所謂擒賊先擒王,不僅府裡家丁生出勇氣搬走絆住偏門關閉的屍體關門打狗,賈環的手下見帶頭的被抓,則四散逃跑。
賈府終于在抄家後被人欺辱的日子中,小赢了一回。
隻可惜黛玉并沒有看到這讓人大快人心的一幕,家仆們按照裴石要求來到滴翠亭時,她已經在滴翠亭上吹了一夜的冷風,昏了過去。
黛玉被送回了潇湘院,吹了一夜的冷風後自然起了高熱。
本來身子就差,紫娟守了一夜,片刻也不敢怠慢。
府門禁閉,衆人從偏門半夜出逃反被埋伏的事情過去後,衆人反而不敢輕易離開賈府了。
可府中并無大夫,裴石便自作主張問了紫娟病症,尋着府裡現成有的草藥,給了張方子讓紫娟煎藥。
大概是他擔心無人給他兌現承諾,也可能是他對自己把人落在了風中有愧吧。
黛玉晨起醒來過一次,懵懵懂懂喝了藥,便又睡去。
隻是這次,黛玉出了一身的汗,夢中便腹痛,蜷縮在床上,狀似煎熬,吓得紫娟把珠大奶奶叫了去。
春花去院子裡找珠大奶奶時,李纨正在主持府中斂屍的事宜。
府中原先的管事林之孝和周瑞這會都是地上的屍首,黛玉還在病榻,一下子府裡諸事便無人管了。
李纨便是這府裡如今唯二的主子了,在賈府向來深居稻香村。賈家蒙難,幾個小姑又陸續出嫁,她雖是大少奶奶,卻也是隻是個無人在意的寡婦,慣了明哲保身,專心侍親教子。
當務之急,府中死者大可先收斂了,等當家的黛玉醒來在做打算。
隻是府中衆人為此卻鬧了起來,便叫住在柳堤附近稻香村的大菩薩——李纨出來主持。
隻因裴石作為外人,卻堅持要火化屍首。
二十幾具屍體擺在地上,裴石還在仔細檢查他們身上的緻命傷,李纨則坐在一旁的石台上聽衆人争論。
“奶奶,先前幾次都是将人先放在園子裡,等挑個日子再一起送出去外面,或是叫家人來領了回去。”家丁有些犯難,隻等着李纨給個注意,“這直接火化了,不合規矩啊。”
一旁的周瑞家的便哭天搶地的,“雖說我家那位管着甯國府的園子,為府裡盡心盡力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是尋常人,死了也圖個入土為安,怎麼就說要一把火燒了呢?”
李纨也覺得這是人之常情,對裴石道:“她說的也是個利,死者為大,若非事出有急,還是需遵照禮儀辦才是。”
裴石站起身,冷道:“你家若想入土也行,現在就出了府門将人送出去。若要留在府中擇日再做打算的,那先要身首異處才行。”
周瑞家的指着裴石,惡語道:“你這出家人怎麼回事,不說誦經超度亡者,更是沒有半點慈悲之心,怎對往生者如此不敬,就不怕佛祖降罪嗎?”
裴石不過是見衆人誤會懶得解釋,也好利用這身份說事,他向來不信神佛。
府中說得上話的人不在,他倒由着他人編排。
李纨晨起便聽聞鴛鴦跑來稻香村說是非,說寶二奶奶夜半不知從何處尋一武藝高強的和尚相助,竟擒住了賊首的環三爺。
李纨如今見了裴石,雖不說能知道他武藝如何,但那身量确實……
讓敵人膽寒,讓友軍安心。
說的話,也是如此。
李纨起身朝裴石微微欠身行李,道:“不知師父為何如此堅持,可否告知一二?”
裴石指着腳下的一具屍身,這人單看穿着便知道并非府裡的人。
李纨隻靠近了些,卻還是保持着距離。她以扇掩鼻,不解道:“此人有什麼問題嗎?”
說着,她用眼神使了使碧月過去瞧。
裴石覆手而立,由着衆人查看。
碧月仔細瞧了下,便報:“奶奶,此人不像是我們府上的,許是外面的流寇,隻是這人……這臉上,瞧着……很是可怖。”
李纨探出身子瞧了瞧,又問:“如何說得?”
“這人皮膚發紫,臉上經脈凸顯,怕不是中毒吧……”
其他人聽了更是議論紛紛,就連周瑞家的也不嚎地瞧了過來。
裴石見這位奶奶不似會做主之人,便直接道:“姑娘說對了一半,這人是中了毒,不過中的是屍毒,最多不過今夜,這人便會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