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呼,愈發議論。
唯有李纨看向裴石,開口求解。
裴石正腹議府中家仆不懂規矩,春花便敢來求李纨速去潇湘院。
李纨一聽黛玉突發惡疾,心中不安,腳底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裴石更是詫異,道:“我給的不過尋常的去毒解熱方子,何至于突發惡疾?”
可奈何春花說不清楚,無奈,李纨還是速速趕去了潇湘院。
李纨一進屋,隻見黛玉坐于床榻上屈身嘔吐,縱使腹中黑水都吐出了,仍覺得幹嘔不止。
秋月不斷端來茶水給紫苑,服侍姑娘漱口。
李纨傾身向前,替過雪雁。
“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把我吓得趕緊過來了。”李纨輕拍黛玉的後背幫她順氣,“這是怎麼了?莫是吃壞了東西?”
黛玉擡手讓紫娟端走了難聞的銅盆,漱了口,緩了緩才道:“昨兒喝了藥後便很是難受,昨夜就已經吐過一輪了。”
喝了茶水,不夠又喝了一碗,頓覺舒服多了。
李纨愁苦道:“姑娘要保重身子,若是你有什麼要緊的,我隻是一寡婦可怎麼辦啊?”
黛玉倒是笑了起來,打趣道:“大奶奶莫要說笑了,若論管家之能,必是比我這年輕姑娘強的。”
黛玉依靠在李纨身上,喃喃道:“若是寶玉在外面有個好歹,我與大奶奶又有何不同呢?”
“林姑娘莫要擔心,聽聞賈環已經被扣在府裡了,後面總會好的。”李纨自己早早喪夫,守着一個孩子,便是了無生趣,“姑娘還未過門,若是有個萬一,倒還有退路。怕是隻怕寶二爺一直了無音訊,叫姑娘白白蹉跎了青春。”
黛玉看向李纨,道:“大奶奶好歹有個孩子寄托,也有寡嬸堂妹妹常往來。我客居賈府多年,沒甚親支嫡派的,大奶奶又何曾見林家堂族來走動的?我若婚事作廢,老太太又走了,在這府中我豈不是真孤家寡人,由人拿捏?”
李纨歎了口氣,同出生于書香世家,她慣不喜歡黛玉恃才傲物的樣子。
先前她還笑黛玉刁,定要被婆婆姑子磋磨。隻想自己謹守女德,在王夫人底下都難讨生活。王夫人不在了,自己也得了自在,可黛玉雖沒了婆婆姑子,卻連郎君也不見了,更沒個一兒半女的傍身。
蘇州林家絕了,黛玉到底還隻是個姑娘家,若與自己一般無才無能,在這虎狼窩裡,她又要如何自處呢?
這樣想來,李纨竟覺得黛玉比起自己,甚是可憐。
想這些也是徒增哀歎,李纨轉念道:“你覺如何?若身子還好,不如去園裡走走?”
“嗯。”黛玉雖然吐得昏天黑地,但不知怎麼覺得好了許多。“昨夜發生那麼多事,總該振作起來。”
黛玉問紫鵑:“嬸子有消息嗎?林管事把人丁冊子送來了嗎?”
“我們沒找到奶奶,聽人說她們翻牆出去的,這會估計已經逃出去了吧。”
其實是生死不明,但紫鵑不知怎麼開口,看着李纨。
李纨道:“昨兒夜裡,林之孝和周瑞都沒了,人丁冊子現在怕是出不來了。”
黛玉隻覺心口一頓,一下子竟折了兩位總管。
先前因為府上庫銀不足,賈政便将賴大和向榮兩個總管革了,又抄沒了他們的家産才有銀錢置辦婚事,而賈府抄家後,府中用以開支的便是這筆銀子。
而後周瑞升做了甯國府的總管,而林之孝則升做榮國府總管。
黛玉想起那時還是林之孝第一個稱她為寶二奶奶。
府裡下人多不服她,或是覺得她刻薄難處,或是看她還未真正過門,不過仍是年輕不懂事,便是他林之孝和小紅父女最支持自己了。
“都是我草率行事,才緻如今我失了左臂右膀!”黛玉悔恨不已,雙手合十祈禱道,“隻求逃出府的賈府宗親,還有嬸子帶着巧兒能逢兇化吉。”
紫娟讓人備了米粥,又備了點腌制小菜,嘗起來爽口微酸,正适合此時口中悶苦的黛玉。
黛玉讓李纨作陪。
李纨倒是願意,想着那事也不急于一時,省得她回去居中調停。
席間黛玉覺得還有精神頭,讓雪雁去找來人丁冊子,打算往後自己整理。又問了紫鵑和李纨府中此時情況,紫鵑收了黛玉一夜知之甚少,李纨則是一問三不知,黛玉無奈,又支了紫鵑叫各院婆子去議事堂。
可紫鵑還未出門,雪雁又撞了進來。
“不好了!那和尚跟府裡的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