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兄長就是這樣,
男人和女人的聲音交纏在一起,大床“吱呀吱呀”搖個不停,
黎姳抽出手仰面也捂上面前人的耳朵,假意露出單純無害的笑容,
倘若兄長還活着,應該也同他這般高。
暮色中,淅淅瀝瀝地黑雨被天井完全包住,四四方方地落在院落中,青灰色瓦片偶爾發出叮叮的悅耳聲,細細密密,纏綿不盡。
聲音戛然而止,一股濃郁的妖氣猛然撲鼻而來,床下兩人立刻警覺,
一把紅傘翩然而至,悠悠撐開,懸在空中。
纥骨顔緊緊地抱着黎姳,迅速閃身而出。此時,隻見新郎與新娘腕間的紅繩變幻莫測,化千絲萬縷,相互交織纏繞。
上方的弓箭早已蓄勢待發,箭尖對準紅繩的連接之處,第一箭破空而出。
“唰——”的一聲,
青芒橫空截擊。沉淵劍鞘與箭尖猛烈對峙,摩擦出灼目的火星。
新郎頓時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穿上褲子,連連後退。他伸手一揚,空中那把紅傘便開始飛速旋轉起來,綁在傘骨上的紅繩不斷拉長,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鋪天蓋地般向纥骨顔和黎姳二人撲去。
纥骨顔臨空畫符,沉淵劍登時出鞘,翻飛出幾個淩厲的刀光,紅繩瞬間被攪斷,化作碎片散落一地。
分神之際,新郎倒地,從他身體裡跑出一個花面狐狸,趁纥骨顔分身乏術,溜走了,
纥骨顔收劍即刻去追。
紅傘沒了妖的指令,像廢鐵般落在地上,砍碎的黎姳踏出屋子的腳步一頓,
她冷眼看向床上之人,踱步過去,扯開龍鳳圖案的紅色被褥,給新娘子蓋上一層。
而今才明白,方新娘子并未熟睡,而是花香的作用,
護法陣纏住紅繩,在成婚之夜二人結緣之時,将有緣人姻緣線外顯,再用誅心弓斬斷,兩人羁絆就此便斷了,所謂有緣無分大概如此,就算日後過一輩子,也多半兩看相厭,互相忍讓。
被附身之人并非女子,而是男子,花面狐在新婚之夜附身新郎,與之結緣,
所以,才造成鄭溪山短暫失憶同宋青河産生誤會,
黎姳回想方才在床下聽到的動靜,暗自唏噓,沒曾想,這花面狐竟是個采花妖。
黎姳快步跟過去,
雨聲漸息,黎姳翻身躍至屋頂,健步穿堂,出了宅院,
她跟着遠處的青白劍光去尋,沿着小河岸堤一路向北,
可沒多久,狐妖的味道就消失了。
青白劍光突然折返,
按理來說,她是不應該追的這麼快,
黎姳立刻沒帶片刻猶豫提起裙擺,快速往回跑,
最後兩腳一跳,撲到離徐府不遠的石碓旁。
她心裡憋着火,這個位置,常人徒步走也能走到吧!
衣裙浸透了髒水,黎姳的手陷泥中,被下面的石子硌得生疼。
當纥骨顔收劍落地,轉身看到女子這般狼狽模樣,趕忙上前将她扶起,
黎姳那雙糊滿泥濘的手緊緊抓住他,從坑中起身時,還帶起一大灘泥水。發絲完全散亂,被雨水浸濕了大半,活像一隻落湯雞。
纥骨顔擡出的胳膊并未收回,黎姳一隻手倚靠在他臂上,兩人磕磕絆絆走了幾步,
纥骨顔忍不住又側頭瞟了她一眼,終于撲哧笑出聲來,濃密的長睫上滾落幾滴水珠,在雨水中更顯清俊。
黎姳氣炸了,
大膽!笑屁!
若不是他今夜突然出現,她早就将花面狐逮住了!何至于此!
不過話又說回來,事已至此,一切瞬息萬變,那便允許它存在,
她也很想知道纥骨顔到底因為什麼轉換了目标,
以及她要為接下來打算,
探尋的目光漸漸落在男子身上,姿容如玉樹,腰身愈顯,
她忽然想起月未沉的話,纥骨顔體質特殊,是小開陽,
心裡似乎有了主意,眉毛一挑,
興許能在這一局占到優勢,
黎姳瞪他一眼,“你知道些什麼,我們消息互通如何?”
纥骨顔:“我虧了。”
“虧?”黎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沉默半晌,
纥骨顔突然開口,“要不這樣,你我二人組隊,你幫我一個忙,合力抓它,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