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内,
榻上女子剛醒,她緩緩起身,腦袋還有些發暈,
“醒了?”
黎姳循聲看,纥骨顔背對着她,正端坐木桌旁拭劍,
“嗯。”
昨夜心魔作祟,她下手變得沒輕沒重,
這人被她牽動傷口,大片大片的鮮血湧出,染紅踏腳之地,
不回想還好,可一回想起來,令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尚在人世就好,
黎姳耷拉的眼皮輕輕一擡,目光在那厮身上來回遊走,
玉姿挺拔,元力雄厚,
經一夜疲戰,第二日還能跟個沒事人一樣,可見他如今的實力已經到了一個她不能窺測的地步,
也對,像他這般修為的修士多捶幾次都不一定能死透。
黎姳眯了眯眼,将伏桌之人的動作盡收眼底,
突然好奇起來,他如今是什麼境界?
曾聽祈聖門那幾個娃娃說過,好像是來庭境……不,
不對,
黎姳心中萬分确定,不止,
而今的他不止于來庭境。
纥骨顔:“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剛說完,黎姳的嗓子立馬不争氣地開始發癢,惹得她幹咳了幾聲。
纥骨顔仰面,目光落在桌面的一彎湯藥上,示意道:“把這碗藥喝了。”
黎姳沒應,環規四周後,繼而試探道:“誅心弓呢?”
纥骨顔:“你先把藥喝了。”
“這裡人多眼雜,不宜外露,我已經飛鶴仙盟,待他們來,再将東西歸還。”
“倒時候我會跟他們說你我二人一組。”
若是同一組,就能一起晉級,
黎姳這才把心放肚子裡,随後捧起桌上的藥準備喝,
碗沿剛蹭過鼻尖,動作突然停下,
這味道……
辛辣苦澀,
她還從未想過用這幾個字來形容一碗她要喝的東西。
這兩日嗅覺被封,
一時倒還沒适應過來,猛吸了一大口,
藥苦不苦不知道,
命倒是很苦。
“怎麼了?”纥骨顔見她一直未動,詢問起來。
黎姳:“你還有姜糖麼?”
“沒有。”纥骨顔冷聲道,遂收起長劍,
他看黎姳還在木楞,耐心催起來,“還不喝?”
等黎姳喝完藥後,他從袖中又掏出一枚玉镯,“下一關在水淵,那地方水霧彌散,地形多變,很容易走丢。”“這是聽環,戴上它,我可以随時知道你在哪。”
黎姳仔細辨認,
方确定這玉镯她曾見過,“這是從那個小童修身上取下來的麼?”
纥骨顔聞言面色一滞,“嗯。”
黎姳将它戴在手上,眼底細碎的光略過翠綠的玉身,饒有興趣地觀望了一會兒,
“我還不知姑娘芳名?”
“姓吳。”
“吳?”纥骨顔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黎姳嘴裡的藥味灌入喉嚨,反勁突然上來,胃裡一時翻山倒海,
她一屁股坐在矮凳上,将茶碗倒滿,一口吞下。
待味道沖散的差不多,才開口:“你現在問我名字是不是有些晚?”
“嗯,是有些晚。”男人擡眼看向窗外,清風微撫,語聲涼而慢:
“到了水淵,吳姑娘若是想活命,可要跟緊我。”
“……”
言罷,纥骨顔端着藥碗出了房間。
半晌,黎姳看着那道青白身影在門外褪下,漸漸回過神,
她眼眸漸深,從乾坤袋摸索出一顆方糖,
蜜餞已經全部送給關書珏那個小丫頭,這是最後一顆糖。
按先前來時的進度,當這一顆方糖吃完,她已經會見過滄瀾雲龍并在回家的路上了。
不知是自己貪嘴還是進度慢,
……
嗯,
那一定是進度慢。
……
晌午過後,暑氣漲熱,
黎姳抻着下巴昏昏欲睡,她直勾勾盯着面前最後一碗茶水,幹咽了一口,
耳邊繞過最後一絲涼風後,熱氣又急撲而來,
她突然有點想元滿身邊那個小家夥了,
從哪造的小玩意?回頭一定要向他多讨幾個,倒時挂身上,讓它們在身體裡打滾。
屋内悶熱,将黎姳的心牽扯的越發煩躁,
心道纥骨顔那家夥是死在外面了麼?大半天不回來?去幹什麼又不說清楚,
想到這,黎姳猛然竄起身,
圓潤的眼珠子瞪得極大,
誅心弓還在那家夥手上,
不放心,一萬個不放心。
想罷,遂抱着空茶壺踏門而出,
彼時指法隐在袖中,朔光随之從指尖瀉出,與窗棂投射出的斑駁交錯,來往客人未曾注意到而今客棧上下正編織萬千絲線,在暗處折斷追溯蹤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