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允笑着朝丁主任緻意:“今天麻煩您了,丁老師。”
“害,沒事沒事。”丁主任擺擺手。
顧清允總讓人如沐春風,說話做事的風格都溫和有禮,卻讓人不自主跟着她的腳步走。
她瞥了眼裴确,出了辦公室。
後者立馬亦步亦趨地跟上,連跟丁主任道别都忘了。
顧清允走得很快,完全沒等他。
裴确緊緊跟着,垂着眼,低着頭,一言不發。
他想解釋一下。
比如我隻是不想讓你擔心,我隻是覺得你每天已經很累了,沒必要過來處理我這件事,再比如我自己可以解決,我已經算好了,不會出事的……
可話到嘴邊,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太蒼白,太無力了。
夕陽慢慢下滑,暖橙色的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街道上,将兩人的身影拉長,漸漸重合在一起。
裴确隻顧着跟着顧清允走,卻沒想到顧清允忽然停下,他紛飛的思緒還沒來得及收回,反應不及,胸膛撞上了她的後背,鼻尖與柔軟的發絲一觸即分。
“你沒什麼想跟我說的嗎?”顧清允背對着他,聲音聽上去冷冰冰的。
裴确抿了抿唇:“對不起。”
“倒是知道裝乖了,那你知道錯哪了嗎?”顧清允終于轉過身來,那雙常帶着溫和笑意的眸子此刻笑意全無。
裴确不免有些緊張,他張了張嘴,猶豫了片刻才道:“我不應該不告訴你。”
還是晚飯時間,小區裡沒什麼人,隻有秋風卷着落葉在半空中發着細微的聲響。
“我之前跟你說過,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不然我會生氣。”顧清允盯着裴确的臉,第一次有了揍這個人的沖動,“你是希望我生氣嗎?”
“我不是。”裴确立馬慌亂地擡眼,瞬間對上了顧清允的眸子,他睫毛輕顫,又落了回去,“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我自己可以……”
“我不想知道你可不可以。”顧清允看向那片飛來飛去的落葉在暖陽中落在地上,“我隻知道,你又把我推開了。你自始至終,都沒有把我當成可以依靠的家人。”
裴确顫着唇,他低頭,聲音也帶着顫:“我……”
顧清允深吸一口氣,她不想睬裴确,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家裡走。
回到家,她坐上沙發,翻着手機。
裴确小心翼翼坐在她身邊:“姐姐,晚上想吃什麼?”
“我吃外賣。”顧清允頭也沒擡。
裴确抿唇,指甲在皮膚上重重地碾過。他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在以前,所有人生氣都是在暴怒,會打他,罵他,這種反而容易解決,躲過去,或者被抓住打一頓就好了。
但顧清允這樣不理他,讓裴确感到比打罵他更深的緊張,他不想顧清允生氣,也不想她不跟自己說話,不跟自己笑。
他垂着眸,輕聲道:“對不起姐姐,我沒有不把你當成家人,潘璋沒有長期欺負我,隻是這次我碰見了,所以臨時對上了他。我……我沒有想過瞞你,我隻是想着,等我解決了這件事情,再跟你坦白……我隻是怕你因為我的事情浪費精力……”
他越說聲音越抖,指尖攥住衣服下擺,顯得格外可憐:“我錯了,你别不理我。”
顧清允劃着屏幕的手指頓了頓,她咬了咬牙,還是軟了态度:“那你還有事瞞着我嗎?”
她猜到這人肯定有事瞞着她,如果不是這件事,那就還有事情。
裴确頓了兩秒。顧清允白了他一眼,往旁邊挪了挪:“離我遠點。”
“别。”裴确又湊了上去,他再沒了心思去關注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靠的太近,幾乎将顧清允擁在懷裡,“還有……我媽媽過幾天要來這裡。”
顧清允皺了皺眉:“她幹什麼?”
裴确垂眸。
她思索的時候眉頭會輕輕蹙起,幅度不大,從裴确的角度看去,她那雙睫毛如鴉羽般,扇一下,裴确的心就跳一下。
“問你話呢。”顧清允忽地擡頭,漂亮的眸子驟然撞進裴确眼中,兩人之間的距離極速縮短,裴确隻要微微低頭,緊抿的唇瓣就能吻上她白皙挺翹的鼻尖。
他喉結滾動,稍稍後退:“她跟我要錢。”
“那你給了嗎?”顧清允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沒有。”裴确說。
顧清允點點頭:“隻要給一次,之後就甩不掉了。”
她頓了頓,側目瞥了裴确一眼,語氣又多了幾分陰陽怪氣:“那我們厲害的裴大少爺是準備做什麼?”
裴确看着她,小聲道:“姐姐……”
顧清允最受不了他這樣,她徹底沒了脾氣:“行行行。那你先說你準備怎麼辦。”
裴确沒什麼宏大的計劃,他一向是自殺性攻擊,面對潘璋時是,面對柳明華時依舊。
他希望柳明華最好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對自己動手,自己傷得越重,她就判得越重。
顧清允輕輕拍了裴确臉頰一下,沒用力,她指着裴确的鼻子:“不允許。”
裴确喉結滾動,他低着頭,似是無意地将鼻尖碰上她的手指。他聲音有點啞:“嗯。”
他不敢了。
顧清允不喜歡他做,他就不做。
他曾經那些賴以生存的規則,早就在與顧清允的朝夕相處中,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