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淩芸垂眸淺笑,指尖撫過鎏金嵌寶的禮盒:"母後言重了,後宮安穩本是兒臣分内之事。"她忽然壓低聲音,袖中滑出一方素帕,帕角繡着半朵殘敗的海棠,"隻是近日宮中暗流未息,兒臣在瑜妃宮中的眼線,前日發現林氏在抄寫《女誡》時,特意圈出了'婦德'二字......"
蕭婉儀瞳孔驟縮,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腕間的翡翠镯子。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竟是梁靜淑跌跌撞撞闖了進來,鬓邊的珍珠步搖隻剩半截,錦緞裙擺沾滿泥污。"婉兒!"她抓住蕭婉儀的手,聲音帶着哭腔,"林氏的人往我宮中送了對并蒂蓮燭台,現在整個後宮都在傳......"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瓷器碎裂聲。林氏身着月白紗衣,倚在雕花門框上輕笑:"貴妃娘娘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做了虧心事,連燭台都拿不穩?"她擡手示意宮女捧上紅漆托盤,三隻銀簪在陽光下泛着冷光,"方才在禦花園拾到的,倒像是皇後娘娘的舊物?"
江淩芸眼尖,瞥見簪頭纏繞的青絲還帶着茉莉香。她不動聲色擋在蕭婉儀身前,指尖捏着袖口暗袋裡的密信——那是今早收到的,揭露林氏兄長勾結外臣的罪證。"瑜妃娘娘好雅興。"她突然輕笑,命人取來文房四寶,"不如趁此機會,将後宮風紀之事,好好與皇上奏明?"
暮色漸濃時,養心殿的燈火徹夜未熄。江淩芸看着蕭婉儀與梁靜淑緊握的手,終于将袖中皺巴巴的密信投入火盆。窗外春雨淅瀝,打濕了檐角新懸的并蒂蓮燈,恍惚間又回到那日,梁靜淑跪在青磚上泣血求助的模樣。原來最深的宮牆裡,最難得的不是權術謀略,而是有人願為另一人,賭上餘生所有的時光。
梁靜淑的指甲深深掐進江淩芸的腕骨,枯槁面容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脖頸處青筋暴起:“林氏買通了欽天監!三日後的祭天大典,他們要當衆呈上所謂‘天象示警’的密奏——說皇後與我有斷袖之癖,乃是禍國殃民的征兆!”她突然扯開衣襟,鎖骨處新添的鞭痕觸目驚心,“這是今早林氏派人打的,他們逼我在供狀上畫押!”
江淩芸瞳孔猛地收縮,鎏金香爐中升起的龍涎香突然變得刺鼻。她反手扣住梁靜淑顫抖的手腕,冰涼觸感卻讓對方如驚弓之鳥般掙紮:“母妃且冷靜!欽天監的奏本需要司禮監蓋印才能呈遞,隻要......”
“來不及了!”梁靜淑突然瘋狂大笑,珠翠随着劇烈晃動叮當作響,眼中卻全是絕望,“司禮監掌印太監早已倒向林氏!方才我親眼看見,他們将僞造的天象圖藏進了祭天玉冊!”她突然死死攥住江淩芸的裙擺,額角重重磕在金磚上,“太子妃若不出手,婉兒明日就要被廢後!”
“我梁靜淑不怕死,唯一怕的是宮中的流言蜚語,與世俗的眼光會傷害我的婉兒”…
江淩芸聽到此後心裡不免有些動容。
她倆人之間的情誼,倒是超乎了世上的男女之情…
殿外驚雷炸響,豆大的雨點砸在琉璃瓦上。江淩芸盯着梁靜淑發間歪斜的鳳钗,突然想起蕭婉儀前日贈予自己的那支翡翠簪——此刻正妥帖收在妝奁暗格裡。她伸手将人扶起,丹蔻染就的指尖劃過對方腕間新傷:“三日後祭天,我自有安排。但在此之前,母妃需裝病避世,莫要再露出破綻。”
暗處傳來衣袂摩擦聲,江淩芸餘光瞥見窗棂上晃動的黑影,心中冷笑。她突然摟住梁靜淑肩膀,聲音放柔:“母妃莫怕,兒臣定會護好您和母後。”掌心悄然塞入一張疊好的素絹,上面寥寥幾筆勾勒出司禮監藏寶閣的地形圖。
驚雷炸響的刹那,梁靜淑猛地抓住江淩芸塞來的素絹,将其死死攥進掌心。豆大的雨珠順着飛檐墜落,在青磚上砸出朵朵水花,混着遠處傳來的更鼓聲,将兩人的對話徹底掩蓋。
江淩芸湊近梁靜淑耳畔,壓低聲音道:“今夜子時,我會派人接應您。屆時從偏殿的密道離開,前往城西的栖梧别苑暫避。那裡是太子名下産業,十分安全。”說着,她解下腕間的羊脂玉镯,塞到梁靜淑手中,“此镯是太子信物,見到别院管事,将它出示,自會有人安排。”
梁靜淑緊握着玉镯,滾燙的淚水砸在江淩芸手背:“太子妃大恩,我......”
“母妃不必多言。”江淩芸打斷她,神色冷峻,“當務之急是找到欽天監僞造的天象圖。方才那黑影,想必是林氏的眼線,她既派人監視,說明已經起疑。母妃裝病後,我會想辦法進入司禮監藏寶閣。但需要母妃配合——”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您需對外宣稱病重,且點名要林氏身邊的貼身宮女來侍疾。”
梁靜淑一怔,随即恍然:“太子妃是想......”
“不錯。”江淩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氏的心腹必然知曉密檔藏在何處。隻要将人留在宮中,我自有辦法讓她開口。不過在此之前,母妃必須把戲做足。”她取出一瓶褐色藥汁,遞給梁靜淑,“這是能讓人面色枯黃、高熱不退的秘藥,您服下後,林氏定會放松警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梁靜淑望着手中的藥瓶,心中五味雜陳。她深深吸了口氣,鄭重道:“一切全憑太子妃安排。若能渡過此劫,我和婉兒定當粉身碎骨相報!”
“母妃言重了。”江淩芸将她扶起,目光堅定,“後宮安穩,本就是我的責任。況且......”她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溫柔,“母後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我又怎能坐視不理?”
送走梁靜淑後,江淩芸站在窗前,凝視着雨幕中影影綽綽的宮牆。她知道,一場驚心動魄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她手中,握着的不僅是梁靜淑的性命,更是整個後宮的未來。
送走梁靜淑後,江淩芸并未回房休憩,而是在殿内來回踱步,腦海中不斷梳理着局勢。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棂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仿佛是她此刻紛亂心情的寫照。
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江淩芸警覺地停下腳步,低聲道:“進來。”隻見一個身着夜行衣的女子悄然現身,單膝跪地,恭敬道:“太子妃,您吩咐調查林氏的事,有眉目了。”女子遞上一個小巧的竹筒,江淩芸打開,抽出裡面的紙條,隻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林氏在宮外的産業涉及諸多錢莊和商鋪,平日裡看似經營得當,實則暗中與一些江湖勢力勾結,進行着非法的勾當。更驚人的是,她還與一位手握重兵的邊疆将領有書信往來,信中言語隐晦,似乎在謀劃着什麼大事。江淩芸看完後,臉色愈發凝重,她深知,這林氏的野心遠不止于後宮争寵,背後或許隐藏着更大的陰謀。
沉思片刻,江淩芸對女子說道:“繼續深入調查,務必要弄清楚她與邊疆将領的真實意圖,以及那些江湖勢力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還有,留意司禮監那邊的動靜,一有消息,即刻回報。”女子領命,轉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