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斜陽漫過山莊雕花木窗,将滿室茶香都染成琥珀色。梁靜淑握着青瓷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追随着窗前的身影——蕭婉儀正俯身整理新采的荼蘼花束,月白裙裾垂落如瀑,腕間玉镯随着動作輕碰,發出清越聲響。
察覺到灼灼視線,蕭婉儀直起身來,鬓邊垂落的珍珠步搖晃出細碎銀光。她眼角彎成月牙,素手輕點梁靜淑泛紅的臉頰:"靜兒這般瞧着,可是我鬓邊的花兒沾了露水,倒比平日裡生動些?"
梁靜淑的臉頰愈發滾燙,茶湯在盞中輕輕晃動,映出她慌亂躲閃的目光。她垂眸盯着杯底沉浮的茶葉,嗫嚅道:"不過是...不過是覺得姐姐今日格外好看。"話音未落,蕭婉儀已笑着在她身側坐下,發間清幽的茉莉香萦繞而來,混着案頭荼蘼的甜膩,教人無端心跳加快。
"就會哄我開心。"蕭婉儀指尖捏起一瓣落花,輕輕放在梁靜淑發間,"倒像是個嘴甜的小丫頭。"她的動作極緩,指尖若有若無擦過梁靜淑的耳垂,驚得人幾乎要從繡墩上跳起。
院外忽然傳來腳步聲,管家蒼老的聲音穿透雕花槅扇:"小姐,鎮上來了位貴客,說是...說是與您有婚約的宋家公子。"梁靜淑手中茶盞"當啷"墜地,碎瓷與茶湯濺在蕭婉儀裙角,洇開深色痕迹。
蕭婉儀的笑容僵在臉上,垂眸看着膝頭的污漬,許久才輕聲道:"我竟忘了...早有媒妁之言。"她起身時帶落案上花束,荼蘼花瓣紛紛揚揚落在梁靜淑腳邊,像極了此刻兩人支離破碎的心事。
梁靜淑慌忙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沁出薄汗:"姐姐不能走!"話一出口才驚覺失态,可指尖卻怎麼也松不開。蕭婉儀回頭望她,眼中波光流轉,倒映着窗外漸暗的天色:"靜兒,有些緣分...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暮色漫進屋内,将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梁靜淑望着蕭婉儀離去的背影,彎腰拾起地上的落花,花瓣上還帶着那人指尖的溫度,卻已在晚風裡漸漸涼透。
梁靜淑猛地攥緊裙裾,指節泛白如霜。她踉跄着向前半步,繡鞋碾碎了滿地荼蘼花瓣,胭脂色汁液滲進織錦鞋面:"那、那都是我未入宮之前的荒唐事!"聲音發顫,尾音像被掐住的琴弦般驟然斷裂。暮色從窗棂縫隙裡蜿蜒而入,在她蒼白的臉頰上投下蛛網似的陰影,倒比宮牆裡的金絲籠更教人窒息。
梁靜淑突然抓住蕭婉儀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指尖深深陷進對方纖細的皮肉裡。暮色将她的影子拉長,仿佛要将眼前人也一并吞噬。“我現在隻愛一個人,便是蕭婉儀了!”她的聲音沙啞而堅定,帶着破釜沉舟的決然,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剜出來的。
蕭婉儀如遭雷擊,身體僵在原地。良久,她緩緩轉過身,眼眶泛紅,眼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有震驚,有感動,亦有隐隐的不安。晚風拂過,吹亂她鬓邊的發絲,也吹動了兩人之間緊繃到極點的氣氛。
蕭婉儀垂眸凝視着梁靜淑緊扣在自己腕間的手,指腹無意識摩挲着對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暮色将她的眼尾染成绯色,恍若醉人的胭脂暈,卻掩不住眼底翻湧的情潮:"從前總嫌你瘋得沒邊,翻牆遞信、在我窗下整夜吟詩,鬧得整個莊子雞犬不甯。"她輕笑出聲,聲音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如今才知,最瘋的人是我——明知你是九重宮阙裡困着的金絲雀,偏要把心掏出來,任你攥得生疼。"
梁靜淑的睫毛劇烈顫動,指尖試探着想要松開,卻被蕭婉儀反手握住。暮色漫過兩人交疊的手腕,在青磚地上投下纏綿的影。"那...婉兒後悔麼?"她的聲音輕得像飄在風裡的柳絮,卻字字砸在蕭婉儀心上,驚起一池漣漪。
蕭婉儀忽然仰起頭,任由幾滴溫熱的淚順着下颌滑落,滴在兩人相握的手背上。她指尖顫抖着撫上梁靜淑的臉頰,指腹擦過對方眼角未幹的淚痕,輕聲道:“若說後悔...”話音未落,梁靜淑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想要抽回手,卻被蕭婉儀攥得更緊。
“我隻後悔...”蕭婉儀将額頭抵在梁靜淑的額頭上,呼吸交纏間,溫熱的氣息拂過對方顫抖的唇瓣,“後悔沒有早些看清自己的心,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她的聲音裡帶着深深的眷戀與疼惜,像是要将過往所有的遺憾都化作此刻的溫柔。
暮色愈發濃重,忽有細雨敲窗,沙沙聲裡混着遠處更夫的梆子響。梁靜淑望着蕭婉儀濕潤的眼眸,忽覺喉間發緊,俯身時撞落了案頭殘花,碎瓣撲簌簌落在兩人相觸的衣襟上。
“既不後悔,便别松開。”她的唇擦過蕭婉儀耳畔,發間茉莉香裹着滾燙的氣息,“明日我便遣人退婚,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定要把你風風光光迎進梁府。”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管家蒼老的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刺耳:“小姐!宋家公子帶着聘禮到了!”
蕭婉儀渾身一震,想要抽回手卻被梁靜淑抱了個滿懷。對方的體溫透過浸濕的衣料滲進來,帶着灼人的力道。“别怕。”梁靜淑将下巴抵在她發頂,指尖撫過她後頸細軟的絨毛,“我既敢說這話,便有法子護你周全。”
正說着,腳步聲已逼近廳門。梁靜淑猛地扯下蕭婉儀腕間的玉镯,翡翠墜子在暮色裡劃出碧色流光,“哐當”砸在青磚地上碎成齑粉。門外傳來抽氣聲,管家嗫嚅道:“這、這是小姐的傳家之寶......”
“告訴宋家人,”梁靜淑摟着蕭婉儀轉身,目光冷若寒霜,“梁府的女兒,甯肯摔碎美玉,也不做他人籠中雀。”她指尖拂過蕭婉儀泛紅的眼角,忽然輕笑出聲,“況且——”話音未落,已俯身吻住那顫抖的唇,“我心已有屬,至死不渝。”
雨勢漸大,雨聲掩蓋了廳外的嘩然。蕭婉儀在最初的驚愕後,反手勾住梁靜淑的脖頸,任對方将自己按在雕花屏風上。茶香混着茉莉香在唇齒間糾纏,破碎的玉镯殘片在燭光下泛着冷光,倒像是這場驚世駭俗的告白裡,最靜默的見證。
“明日,”梁靜淑抵着她的額頭喘息,指尖輕輕擦過她泛紅的唇瓣,“我便讓全京城都知道,蕭婉儀是我梁靜淑此生唯一的妻。”窗外驚雷炸響,照亮兩人交疊的身影,也将那句誓言,刻進了這雨夜的蒼茫裡。
蕭婉儀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梁靜淑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聲音像是裹着一層薄霜:“你是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倆的關系?” 燭火在她眼尾明明滅滅,映得眼底翻湧的驚濤駭浪愈發清晰。她垂眸看着梁靜淑緊扣在自己腕間的手,喉間滾動着複雜的情緒,既怕這份熾熱灼傷彼此,又忍不住沉溺在這灼人的溫度裡。
梁靜淑仰起臉,發間散落的珍珠步搖晃出細碎銀光,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就是要全京城都知道!”她握緊蕭婉儀的手,指尖的力道幾乎要将對方的骨節碾碎,“我要讓所有人都曉得,蕭婉儀是我梁靜淑放在心尖上的人!” 聲音裡帶着幾分癫狂,倒像是困獸終于沖破牢籠,要将積攢許久的情愫一股腦傾瀉而出。
蕭婉儀被這直白的話語撞得眼眶發酸,偏過頭去躲開梁靜淑熾熱的目光,發間的茉莉香混着屋内蒸騰的茶香,無端教人鼻尖發澀。“你瘋了。”她輕聲呢喃,聲音卻比想象中更輕更柔,像是在嗔怪,又像是在歎息。
梁靜淑突然笑出聲,笑聲裡帶着幾分破釜沉舟的意味,伸手将蕭婉儀的臉扳過來,強迫對方與自己對視:“我是瘋了!自從見着你的第一眼,我就瘋了!”她的拇指輕輕擦過蕭婉儀泛紅的眼角,“婉兒,我不怕流言蜚語,不怕世人眼光,我隻怕你不明白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