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獸爐騰起袅袅龍涎香,宇逸塵斜倚蟠龍榻,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着宮女水袖上的纏枝蓮紋。燭火搖曳間,少女绯紅的臉頰與淩亂的雲鬓,在明黃帷幔間勾勒出旖旎的輪廓。他望着懷中怯生生的身影,忽然輕笑一聲,低沉嗓音驚飛了檐下栖息的夜枭:"從明日起,你便是朕的娴婕妤了。"
晨光刺破重重宮阙,鎏金宮燈尚未熄滅。當司禮太監尖細的嗓音在昭華宮響起時,滿朝文武皆露出驚愕之色。前日還在浣衣局浣紗的尋常宮女,此刻竟身着金線繡就的翟衣,珠翠滿頭,在衆人的竊竊私語中,款步踏入這深不可測的後宮。
時光悄然流轉,任靜娴在晨起的不适與嗜睡中,驚覺新生命已在腹中悄然紮根。
暮色降臨時,宇逸塵踏着滿地銀杏葉踏入昭華宮。娴婕妤跪在冰涼的金磚上,望着玄色衣擺上蜿蜒的金線蟒紋,突然被人捏住下巴。帝王指尖的龍涎香混着血腥氣,昨夜咬她鎖骨的齒痕還在發燙。"聽說你打翻了德妃的翡翠盞?"他俯身時龍袍掃過她發頂,"倒是比浣衣局時的膽子大了。"
窗外驟雨傾盆,燭火被風撲得明滅不定。娴婕妤渾身濕透跪在雨裡,眼前晃動着白日裡德妃賞的耳光。冰涼的雨水灌進領口時,突然有玄色大氅裹住她。宇逸塵周身寒氣未散,卻将她摟得死緊:"朕的人,也敢動?"懷中的體溫燙得驚人,她這才發現帝王掌心滲着血,指節還攥着半截染血的簪子——正是德妃今日賞她的那支。
雨幕中,昭華宮的宮燈次第亮起。宇逸塵抱着她往内殿走,龍靴踩碎滿地積水。娴婕妤望着他下颌繃緊的線條,突然想起昨夜他低頭吻她時,睫毛在燭火下投出的蝶影。原來帝王恩寵是最鋒利的刀,既能斬盡後宮荊棘,也能将她困在這金絲籠中,無處可逃。
昭華宮内,鲛绡帳緩緩垂下。宇逸塵将她輕放在榻上,指尖撫過她蒼白的臉頰,語氣似是歎息:"你既入了這昭華,便隻能與朕共賞這九重宮阙的日月。"窗外雨聲漸歇,殿内龍涎香越發濃郁,将兩人的身影氤氲在這深宮中,分不清是愛還是囚。
乾清宮的鎏金獸爐剛添了新香,皇後江淩芸的鸾駕便碾過漢白玉階。十二重翟紋宮紗掠過門檻時,娴婕妤膝蓋重重磕在青磚上,喉間泛起昨夜被宇逸塵掐出的淤痛。江淩芸垂眸望着她顫抖的指尖,忽然輕笑出聲:"妹妹這雙能浣衣的手,倒也生得靈巧。
話音未落,女官捧着青瓷碗跪在殿中:"皇後娘娘賜的安神湯。"湯藥的苦腥氣混着龍涎香鑽入鼻腔,娴婕妤胃中突然翻湧,扶着蟠龍柱劇烈幹嘔。江淩芸的絹帕猛地攥緊,旋即又恢複雍容:"這副嬌弱模樣,倒像是有了?"
當夜太醫院院正捧着脈案渾身發抖,昭華宮的宮燈徹夜未熄。宇逸塵捏着泛黃的診箋,燭火将"喜脈"二字映得通紅。他想起昨夜她蜷縮在自己懷裡,發間茉莉香混着血腥味的模樣,突然将案上奏折掃落滿地:"傳旨,娴婕妤有孕,昭華宮一應規制升至從一品。"
消息傳遍六宮時,德妃摔碎了第三隻翡翠盞。而江淩芸摩挲着鳳印,望着窗外飄零的銀杏葉輕笑:"原來帝王的恩寵,比這秋葉還容易催出嫩芽。"
仲夏夜的昭華宮爬滿淩霄花,娴婕妤撫着隆起的小腹在回廊納涼,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拖進陰影。黑衣刺客的匕首抵住她咽喉時,江淩芸的鸾鈴驟然響起。月光下,皇後的珍珠步搖晃出冷芒:"本宮的乾清宮,何時成了鼠輩撒野的地方?"
混戰中,江淩芸的宮紗被利刃劃破,卻死死将娴婕妤護在身後。待侍衛趕到時,她染血的指尖還掐着刺客後頸的印記——那是德妃宮中專屬的蝶形刺青。宇逸塵趕到時,正見江淩芸用金鑲玉護甲挑起刺客下颌,鳳目含霜:"敢動皇家血脈,當真是活膩了。"
次日,德妃的宮殿被抄出巫蠱娃娃,娃娃心口插着刻有"娴"字的銀針。江淩芸倚在鳳榻上,看宇逸塵将娴婕妤攬在懷中,忽然輕笑出聲:"陛下可要護好了,這昭華宮裡的嫩芽,可經不起幾場風雨。"她摩挲着腰間的玉牌,那是多年前先帝親賜的免死金牌,此刻終于派上了用場。
鐘響徹紫禁城時,乾清宮飄出桂花糕的甜香。八歲的長公主揪着弟弟的發辮往學堂跑,小皇子抱着江淩芸的腿直撒嬌:"母後,今日夫子要考《女誡》,我能不能逃學?"江淩芸捏了捏他粉撲撲的臉頰,鳳冠上的東珠輕輕搖晃:"你父皇當年被太傅罰抄《禮記》,可沒像你這般耍賴。"
宮門外傳來腳步聲,宇逸塵身着常服踏過滿地朝陽,伸手将跌跌撞撞撲來的女兒抱起。娴婕妤倚在朱紅廊柱旁,看着兒女繞着江淩芸嬉笑,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雨夜。彼時江淩芸渾身是血卻挺直脊背,對她說:"皇家的血脈,本宮比誰都看得重。"
暮春的風卷起檐角銅鈴,驚飛了廊下的白鴿。江淩芸望着嬉戲的孩子們,鳳紋裙擺掃過滿地落英。她知道,這九重宮阙裡最珍貴的,不是鳳印與權勢,而是此刻萦繞在昭華宮的,這滿殿的歡聲笑語。
秋日的乾清宮飄着糖炒栗子的香氣,長公主抱着團金絲繡帕,踮腳往江淩芸膝頭蹭:“母後快看,我給弟弟繡的虎頭鞋!”針腳歪歪扭扭,卻在鞋面上綴滿了珍珠,小皇子見狀急得直跳腳,扯着江淩芸的裙裾告狀:“姐姐把我的糖糕都偷吃了!”
江淩芸正要開口調解,忽聽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娴婕妤神色慌張地掀簾而入,懷中抱着的奏折散落滿地:“邊境急報...西戎進犯,陛下要禦駕親征!”話音未落,宇逸塵已大步跨進殿門,玄色龍袍沾着雨珠,目光卻在觸及孩子們的瞬間柔和下來。
長公主突然撲進他懷裡,發間的緬桂花發繩掃過他冰涼的臉:“父皇不要去打仗,我把糖糕都留給你!”小皇子攥着江淩芸的手,仰頭問:“父皇會像故事裡的大将軍一樣,騎着白馬來嗎?”宇逸塵喉頭發緊,将女兒抱得更緊,視線卻與江淩芸相撞——她依舊端坐在鳳榻上,鳳目沉靜如淵,卻悄悄按住了娴婕妤顫抖的手。
深夜,乾清宮燭火未熄。江淩芸看着宇逸塵在沙盤前推演戰局,忽然輕笑:“陛下可知,當年先帝出征時,母後在坤甯宮供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長明燈。”她指尖劃過地圖上的關隘,“如今,乾清宮也會為陛下亮着燈。”宇逸塵猛地轉身,卻見她已将兵符推至案前,珍珠護甲在燭光下泛着冷光:“後宮安穩,陛下無需分神。”
出征那日,長公主舉着親手繡的平安符追出午門,小皇子攥着江淩芸的衣袖哭得抽噎。娴婕妤望着漸行漸遠的龍旗,忽覺有人握住自己的手。江淩芸的聲音混着晨霧傳來:“别怕,我們守着這宮阙,等他們回家。”
暮色中的乾清宮,鎏金獸爐再次騰起龍涎香。江淩芸抱着熟睡的小皇子,看長公主趴在案前,用朱砂在宣紙上歪歪扭扭地寫着“父皇平安”。窗外的月光灑在孩子們稚嫩的臉龐上,恍惚間,她仿佛看見多年前那個雨夜,自己護着娴婕妤時滴落的血,此刻都化作了懷中的溫暖。
北風呼嘯着掠過紫禁城的琉璃瓦,将漫天的雪粒狠狠地砸向宮牆。江淩芸站在乾清宮的窗前,望着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宮阙,心中滿是擔憂。自從宇逸塵出征後,她每日都在這窗前等待,期盼着能看到勝利歸來的旌旗。
長公主和小皇子似乎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不再像往日那般嬉笑打鬧。長公主安靜地坐在母親身邊,手中拿着未繡完的平安符,眼神中滿是對父親的牽挂;小皇子則緊緊依偎在江淩芸的懷裡,小手時不時地攥緊母親的衣袖。
娴婕妤近日更是茶飯不思,每日都在佛堂虔誠祈禱,希望宇逸塵能平安歸來。她望着殿中搖曳的燭火,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昭華宮的寂靜。
“報——”一名侍衛神色慌張地沖進殿内,“西戎大軍來勢洶洶,陛下雖奮力抵抗,但目前局勢危急,急需援軍!”
江淩芸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但她很快鎮定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她深知,此刻自己不能慌亂,必須穩住局面。
“傳本宮旨意,即刻召集朝中大臣,本宮要在乾清宮議事!”江淩芸的聲音堅定而威嚴,仿佛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