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從地獄爬出來殺你的惡鬼。”
周家阿爹是個屠夫,殺豬的。
周阿幺從小跟着學,幫着弄,她吃得多,又有勁,周家阿爹自是将獨門秘籍傾囊傳授。
比如:
如何抓住一隻憤起抵抗的豬;如何一刀緻命捅死豬;如何将一隻豬,大卸八塊,拆骨切肉。
所以說。
一個醉酒的人,如何跟一隻發狂的豬相比。
殺人,比殺豬輕松了。
望着全身空架子,隻剩一個腦袋苟延殘喘的周澤平,和旁邊如豬肉攤子擺放整齊的肉塊,周阿幺平靜收起自己的剃骨刀,用一旁的清水浸泡自己染血的雙手。
她笑靥如花,露出左側的小虎牙:
“我特地查了律法的,縱馬殺人你這種罪,該是千刀萬剮。”
“咳咳…”周澤平雙目猩紅,不停顫動,表情從一開始不屑,憤怒、求饒,到現在的一心尋死。
他想說什麼,卻隻有空蕩蕩的口腔,舌頭,早就在一開始,周阿幺便拔了。
“别着急,你一急,就跟破布裹着水,全流沒了…”周阿幺翹着二郎腿,悠哉坐在凳子上,取了一個新酒盞,給自己倒一杯。
随即,一飲而盡,道一聲:“真是好酒。”
又舉起周澤平的酒盞,内裡還剩淺淺一層水痕,周阿幺全部倒在地面,輕聲說:“黃泉路上你慢慢吃,再見。”
她就這麼冷漠坐在凳子上,望着周澤平斷氣,然後被長公主府的侍衛包圍緝拿,腥臭的血腥味,早就将他們引來。
所以這次,周阿幺決定速戰速決。
“咦,不是說你家小姐在此處釣魚嗎?人怎麼不見了呢!”
“奴婢也不知,小姐說要獨自垂釣,未讓奴婢們跟着,或是,或是小姐累了,尋了一個地方休息…”
“有可能,派人在周遭的屋舍内找找吧,就她那頑劣性子,說不定故意躲着不出聲。”
怎麼辦…
斷斷續續的聲音逐漸清晰,周阿幺垂眸,死死盯着昏迷不醒的楚晗玥。
頃刻間,她做出決斷。
緊握剔骨刀刀的手重重落下,大門開大,陽光湧入,一道溫和嗓音打斷她的行為。
“阿幺。”
接着,一隻冰涼的手拉住她殺人的手,阻止了她。
又輕聲喚了一道:“阿幺。”
他盯着着躺在周阿幺身下昏迷不醒的楚晗玥,又對身側的金雲道:“送她出去。”
周阿幺已經忘記自己怎麼出府,怎麼上馬車,怎麼回到安王府的,晃眼清醒時,她已經坐在床榻,而對面是一臉從容的李珩耀。
“你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阿幺。”
周阿幺不語,垂着的眼似一汪幹涸的湖水,沒有半點生機。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什麼情緒面對李珩耀。
是該嫌惡李珩耀壞了自己好事?
還是該害怕李珩耀嫌惡她這個殺人犯?
是和盤托出?
還是胡言亂語?
萬般情緒似絲線将周阿幺交織纏繞,隻剩痛楚宣洩而出,她淺笑:“我該說什麼,我又能說什麼,你不都看到了嗎?”
李珩耀:“我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就算是真相,我也想從你口中知道,為什麼這般魯莽?”
“報仇雪恨,迫不及待罷了。”
周阿幺笑眯眯的,歪頭緻歉:“真是抱歉,太子殿下說得對,我德行有虧,不堪為安王妃,想來這些日子,想來王爺辛苦了。”
說罷,她取下戒指:“還給你。”
李珩耀眉宇之間擰緊,是煩悶的狀态,他道:“這是你的,為什麼要還給我?”
“這戒指安王妃的象征,等我們和離之後,你可以把它送給江慕宜,你們再恩愛在一起。”周阿幺平淡道,甚至連戒指後續的主人都安排好。
“我算什麼?”李珩耀問。
愧疚,擔憂,憐愛,迷茫,無數雜亂的情緒混在一起,從他積壓在情感的匣子内逃竄。
李珩耀情緒很少外露,基本上一直處于溫柔和順的狀态,此時,他似眉眼帶怒,急風驟雨傾瀉而至。
他緊攥着周阿幺的手:“你把我當作什麼東西?用不上,不喜歡就丢給别人?”
“不是。”周阿幺想抽回手,又忍下來,平淡闡述事實。
“我們成婚本來就是錯誤不是嗎?你是尊貴萬分的王爺,我是粗俗無知的農戶,你覺得我們相配嗎?”
一個是枝頭花,一個是地上泥。
正常來說,他們一輩子都沒有交集的。
花怎麼能容忍落在肮髒泥土呢。
周阿幺:“倒不如現在一拍兩散來的痛快,省得煩悶氣憤之後,結果,還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