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此地承平已久,守軍疏于操練,面對這些磨牙吮血的陳國爪牙沒有半點抵抗之力。
那些爪牙們一邊厮殺一邊大喊大叫,說着應國謀朝篡位,才遭天譴,讓浔陽一帶幹旱了幾個月,這裡的百姓受夠了苦,天降大雨則意味着上天欽定的陳國救世之主已經在前來路上,浔陽一定能光複!
風驚月和楚惜華聽完,才知原來這些江湖人既是宣傳兵又是先鋒營,她們必須趁着城門沒失守之時,将這些人打退!
那些不知何門何派的江湖散人在大雨中殺得正酣,見遠處奔來了兩個人,本毫不在意,直到看見二人亮出刀鋒。
天下名器有三,血怒、孤鸾為其二,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那手持暗紅孤鸾的風驚月,更是在武林大會上奪得頭籌的英傑豪俠。
她來做什麼?
雨霧中,來人的動作看得不真切,可那于滂沱大雨中暴漲的殺氣如同跳動的烈焰,将冷雨灼燒。
本該是烈火與冷雨相遇後激烈升騰的霧氣被自咽喉疾速噴湧而出的一線血光取代,熱血還未來得及落地就已經被大雨稀釋了顔色,屍身“轟”的倒地,将地上那攤泥水與鮮血混流的水迹高濺三尺。
怒雨在霎時間就洗清了孤鸾上的血迹,被血雨浸潤過的刀鋒似乎更嚣張了。
緊張激烈的沖突在這一刻被風驚月的一刀硬生生按下了暫停鍵,無論敵我,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駐在她的刀鋒之上。
“餘再之,你别以為你改了名字就能與過去一刀兩斷了!你根本就不是前朝皇嗣,你包藏禍心挑起血怒門争端,為的就是讓失勢的楚家給你作僞證,蒙蔽天下人!現在血怒刀的真正傳人将與我一同揭穿你的真面目!”
“而你,在血怒門之禍後,又暗地裡培養蠱人進攻拂雲,為禍江湖,如今還做起稱霸江山的美夢,攪得天下不甯,百姓流離!”
“我風驚月,以武林盟主之名,攜江湖同道之手,誅伐無道,澄清宇内!”
狂風大雨之中聲音雜亂而巨大,但風驚月撥開紛亂的宣言卻十分響亮,如同山崩海嘯的滔天震蕩中那鎮山嶽、平江海的定海神針。
而手刃陳國爪牙,向蔡顯功宣戰的武林盟主身後,雨幕中,遙遠的人影逐漸清晰,零星的隊伍變得龐大,隐隐約約散發出駭人奪魄的殺氣。
緊随風驚月和楚惜華二人而來的還有守柔、司徒鸢等人。
城門口的局勢在守軍的震驚中出現驚天大逆轉,這些人甚至被吓得一動不動,而在陣陣恐懼中,江湖爪牙見識到了揚名江湖已久的天下名器的第一次聯手出擊。
此前,名刃各有其主,要麼奉于寶殿,要麼藏之深閣,要麼不知去向,若是江湖上相逢難免要争個高下,又有誰敢想象三者聯手時的威風?又有誰能撄其鋒芒?
雨落在了鋒刃上,下一秒鋒刃就劃透皮膚,刺入血肉。
在永遠地閉上雙眼之前,爪牙們微不足道的死亡成為了她們聯袂出擊、豪壯英悍的不起眼注腳,因為于她們而言,這是正式向天下宣告與來敵決一死戰的第一步。
隻是第一步而已。
死亡的訊息來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城下亂糟糟的,屍體七零八落地橫躺着,不斷有血水從屍身上流出,染紅了這一方土地。
雨水将城牆沖洗得幹淨,磚石吃透了水,變得滑腳,濕滑得好像下一秒就會冒出綠茸茸的青苔。
風驚月淩空而起,自城下飛步而上,雙腳穩當地在磚石上借力,心道,這和奔流不息的瀑布相比,還是差了一點難度。
眨眼間,她就出現在高聳的城樓上。
滾滾雷雲遮蔽了日光,陰沉的天色下,巍峨矗立的城垣濃黑似墨,格外的壓抑凝重,風驚月揚刀傲立于城頭,似帶着電光而來,驅散黑暗,釋放着勝利信号的武神。
“回去告訴蔡顯功,他的項上人頭,由我來取。”
勁烈的風突破了密集的雨布置的防線,以破竹之勢襲擊了城下狼奔豕突的殘兵,那孤零零的、抱着自己斷臂的唯一活口正忙不疊地狂蹿,卻在聽到這句宣戰豪言後直愣愣地停駐,已經被言辭中必殺的氣勢吓得手足無措,戰戰兢兢。
他牙關打顫,知道自己能撿回一條命不是因為這些手持利刃的對手有仁慈的一面,而是因為自己被選中,成為了傳口信的工具。
是宣戰,是示威。
他甚至不敢回頭望向對他發布指令的武林盟主,隻能心驚膽戰地奔逃。
暴雨會很快沖洗掉地上遍布的血迹,但浔陽城不會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了。
這時,才有官府的人駕馬而來報信。
官府刺史急病暴斃,無獨有偶,駐地内的鎮軍将領被前來送飯的夥頭兵殺害。
原來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突襲,浔陽,這個長江與鄱陽湖交彙的重鎮一下子就陷入了無治之局。
守城的長官還在噩耗中遲鈍地下令關閉城門之時,風驚月就已經與夥伴們商議出了結果,她親自前往廬州找姚震搬救兵,餘下的人留守浔陽維持秩序。
雨還沒停,一匹快馬從進入緊急狀态的浔陽城北門離去,迅速地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