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氣爽,門口桂花榮華綻放,喻謹一邊照顧病中皇子,一邊忙裡忙外指使人小心摘花。一半釀作桂蜜,一半制成酥糕。
滿堂桂香,來訪探病的人無不下意識深呼吸,染得滿鼻腔芬芳。
“哇!三哥哥!你這裡也太香了!改名兒我也要和母妃說,在我院裡栽兩棵桂花樹!”
易思丞來得最勤,發覺易禾喜歡他那頂虎頭帽,便央求養母賢妃又給他制了一頂換洗,天天都戴過來讨誇。
喻謹才在易禾耳側低語,見十一皇子來,低頭退開行禮。
他對易禾說——近日,皇帝似乎召幸了幾次幸貴人,易珩生母許有複寵趨勢。
易禾聽完不做感想,隻是笑着揮揮手,招呼小十一過來吃糕點。
新鮮桂花摻入綿密糯米糕中,馥郁彈牙、香甜可口。另有新鮮闆栗蒸熟壓作泥、裹上酥皮芝麻的闆栗餅,栗香濃厚。
易禾與原來的三皇子口味相似,最喜歡這兩種點心,而易思丞也喜歡得緊。他準備換牙,賢妃控制他吃甜點,他就悄咪咪來他三哥哥這兒吃。
“好吃!好吃!”易思丞嘴邊沾着隻桂花瓣,囫囵吞咽後,突然想起什麼,“三哥哥,你身體什麼時候能恢複呀??二哥哥說,再過十幾天就要去秋狩了,獵場有好大好大的樹林,裡面有兔子、山雞、小鹿,還有狗熊!!”
“往年我太小了,不能去,今年總算可以去了,三哥哥,你也一起去好不好??弟弟給你獵一頭大狗熊!!”小孩雙臂大張,志高氣揚,渾然不知狗熊一隻熊掌就能把他拍飛。
易禾笑着揪住他冒頂的虎耳,左右扭扭道:“若我身體好了,一定陪你去。”
除易思丞外,易裴賢裝模作樣來過一回,被易禾嗆走,易長祀也探望過幾次,帶來不少西南特産藥材。而來得第二勤快的,則要數易允。
每日雷打不動捧一卷書而來,還未入室,便可聽得腰間玉佩泠泠作響。易禾躺了幾天,他便來訪講了幾天的課,勢必不讓弟弟的學習進度落後半分。
喻謹忙不疊地布座,易允含笑,輕撩衣袍款款坐下,還未開講先問了一句:“聽聞昨日五弟來探望三弟,備好的熊膽、燕窩還沒送出去,就被趕客了?”
易禾不待見易裴賢,易裴賢同樣不待見他。易禾懶得陪這千年狐狸演兄弟情深,一挑眉道:“二皇兄怎知?難不成五弟委屈巴巴地找哥哥哭鼻子了?”
易允本就性溫,沒想他如此牙尖嘴利,一愣。
易禾低頭咬一口桂花糕,嘴裡抹了蜜般香甜,說的話卻不饒人:“他一會兒嫌我這兒茶涼,一會兒怪我不搭理他,實在難伺候。下次若見了他,還煩請二皇兄替我傳句話。”
“——要哭,便來三哥哥這兒哭。哭得可憐又好看,我自然心軟,不但有熱茶甜點,還會把他叫到床前,給他講睡前小故事。”
易禾知道易允與易裴賢向來走得近,自己說的話恐會一字不差地傳入易裴賢耳朵裡。
——那又如何?罵就罵了呗。
嘻嘻。
易思丞沒聽懂他話中譏諷,鬧起來:“三哥哥,什麼故事呀,我也想聽嘛!!”
“好好好,晚點給你講。”易禾摸摸他的頭。
易允定定看了他半晌,搖頭失笑,對兩個弟弟的矛盾束手無策。他手指勾住書封,翻頁前一頓。
“近日怎沒看到八弟?我記得,三弟與八弟素來要好。”他意味深長地往床上一瞥,看向易禾床褥上搭放着的手。
上次月試時,他親眼所見,八弟在桌下拉着這三弟的手,死死不放。
易允笑道:“最近倒是和十一弟走得近了。”
易思丞耳朵一動,連忙起身跑到床前,雙手一掄抱住易禾右臂,嚷道:“三哥哥當然和我天下第一好!八哥哥又不愛笑,打扮也不符合三哥哥審美,而且沒有三哥哥喜歡的老虎帽!”
——他拿什麼和我比?!!!
小孩的占有欲有時比大人更旺盛。
“八弟啊——年齡漸長,有了自己的心思,需要自己的空間,這是好事。”易禾漫不經心。
易思丞不屑冷哼:“有眼無珠。”
易允:“……”
其實易珩來過幾回。隻帶一侍從,大清早便趕來,正巧與易思丞等人時間錯開。
易禾未醒,他就坐在外頭等他醒。易禾醒來了,他便唯唯諾諾上前,謹饬問候,又擺出一副聽憑差遣的低下姿态。
其實他背後的拳頭都握得死緊。
易禾如何不知,看他不情不願,又想到他日後掌權得勢,懶得捉弄他,便揮手把他趕走。
最後一次就在前日。易禾把人遣走之前說了一句,讓他以後不必再來。易珩得赦,果然沒再來了。
……
夜至,點燈燃燭,滿室橘黃。
易允講書聲停歇,準備告辭。易思丞也到了休息時間,戀戀不舍打包了四塊糕點,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易禾拖起酸軟乏力的腿腳,正準備沐浴更衣,卻見喻謹神色猶疑,碎步上前。
道:“殿下…八殿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