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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關了易禾緊閉,卻未禁止他人來訪。搖桂殿每逢下值、放學後便冷清不起來,易思丞與易珩每日雷打不動地來訪。易允則又扮演起“好兄長”的角色,肩擔起了補課重任。
門口桂花易凋,喻謹本想喊人盡早摘收,卻被易禾阻止了。
這幾日,小九偶能發現一些待觸發的劇情點,都是些零碎的瑣事。因行動不便,要去宮外的都被易禾否決,在宮内的倒是能順手一做。
由于易珩算得上《九州風雲錄》的主角,劇情大多圍繞他展開,有相當一部分劇情點便是他與三皇子易禾的恩怨。
……準确而言,隻有怨。
【珩受三皇兄驅使,親手采摘桂花。然易禾挑剔,一旦花瓣不齊、花枝萎靡、色澤不佳,便出聲抱怨、言語怪罪。珩忍辱負重,受其指摘。】
易禾與躺椅挪到了一遍,懷中抱一隻緊實竹簍,盛了半簍的桂花。他就着躺椅角度往樹上看,易珩腳踩木梯,一頭紮入綠葉金卉中,伸手撥弄。
丁大點兒的桂花被他攏進碗裡,他連呼吸也不敢用力,生怕将它吹散。
“好慢啊,八弟,動作利索點。”樹下,易禾扮惡人相,雞蛋裡挑骨頭道。
“是。”易珩凝神,拈了大半碗的花,才從爬下木梯,走到易禾身前,彎腰傾倒,碗中密密麻麻的金花如瀑落入簍子内。
花影簌簌朦胧,易珩緊緊盯着它,卻不知是看花,還是看花幕後的人。
易禾卻撇了嘴角,說:“你動作也沒喻謹快,連摘下的花也沒有喻謹摘的香……要你何用?”
他這句純粹是在胡扯。懷中竹簍香氣甚濃,即便是來采蜜的蜜蜂都得熏得暈頭轉向,易珩才一靠近,鼻尖除了這種特殊的香味什麼也不剩了。
但他不以為意,反而湊近了道:“皇兄教訓的是,弟弟無用,比不過謹公公,還需多努力。”
易禾斜睐着他,從他發絲到五官,看不出半點“怨氣”,隻得嫌棄道:“嗯。别靠那麼近,一身汗味。”
桂花摘完,易珩又殷勤備至地去泡茶,茶杯遞到易禾眼前時,他看到茶面上幾朵金桂。
什麼也沒說,啟唇一抿,茶香中漾着甜意,灌了滿嘴的香氣。茶苦花香蜜甜,糅合在一起,意外地不錯。
“皇兄,怎麼樣?”易珩眼眸澄瑩。
“馬馬虎虎…”易禾說。
易珩已經學會搶答:“是,不如謹公公泡的,阿珩還需學習。”
被搶了台詞的易禾:“……”
…好在,即便易珩的情緒狀态與書中描寫差之千裡,劇情點也還算是完成了。隻是這些劇情過于瑣碎微末,完成後并沒有直接的修複效果,小九猜測應是要多攢幾次,以量變堆成質變。
又一壺茶沖入茶杯,易禾隻顧着眼前觀察易珩、耳邊分神聽小九彙報,卻未發現侍立身後的喻謹忽然面色難言,掐住了掌心。
當夜,沐浴前。
一桶桶熱水與涼水混沖,傾入浴桶。易禾在蒸騰雲霧中繞入圍屏内,見喻行拿來換洗衣物,挂上木桁,身形一頓:“喻謹呢?”
但凡與三皇子飲食起居息息相關的,喻謹皆事無巨細親力親為,除了上回淋雨生病,從不假他人之手。
喻行低頭答:“謹總管正在外頭添燈油、換燈蠟。可要喚他進來?”
易禾搖頭:“不必。”
次日,禁足一周的最後一天,亦是易禾躲懶不去上學的最後一天。
他賴了個床。床帳外窗口透光,天色大好,他躺在床上,思索着能不能犯點無傷大雅的小錯再讓皇帝禁足一周,續上假日。
小九對這噴湧而出的惰性感到心力交瘁:【小禾!不可!!皇帝喜怒無常,稍微沒把握好分寸,你等來的許就不是假期,是拳拳到肉的大闆子了!】
易禾不想挨打。隻得将此想法遺憾棄置。
躺足了半刻鐘,終于要起身更衣時,卻見殿外蹑行趕來的又是喻行。
一個月下來,易禾早已習慣喻謹的陪侍,乍然換了人,不免又問了句:“喻謹呢?”
喻行将外袍搭在一旁,先替他穿襪着履,細聲答:“回殿下,謹總管的娘似乎生了急病,謹總管放心不下,擅自去了善織紡,說待回來後再向殿下請罪。”
喻謹的親娘是尹皇後的陪嫁侍女,在尹氏封後前已生下了喻謹,卻仍帶着幼子義無反顧跟進了宮,從此與遠在尹府服侍的丈夫相隔兩地。偶爾皇後探親回府、或是尹氏族人得了聖恩入宮,一家三口才得以短聚。
尹皇後仙逝後,朝鳳宮裡的人便被安排到各宮各所中去,喻謹親娘則被派往善織紡,成了裡頭的小管事嬷嬷。
“幾時去的?”易禾問。
喻行說:“昨兒半夜去的,見殿下睡得香,總管便不敢驚擾。”
易禾點了點頭,兩層薄衣束緊系帶,又披上外袍,朝外走去:“等他回來,讓他……”
話音一頓,隻見一人眼下青黑、頭冠歪斜地迎面而來,神情寂寥落寞。
正是喻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