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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王與三皇子大吵了一架。
宮侍下人們進殿收拾時,被殿中淩雜吓了一跳。本以為二人會就此生了間隙,卻不想兄弟沒有隔夜仇,第二日三皇子又去肅王府拜訪,回程後面色如常。
小九才是真的被結結實實唬着了。它認識的易禾從來情緒穩定,即便是與易裴賢鬥嘴,也多是玩笑性質…那天發作時,易禾卻變得截然不同。
好在事态平息以後,易禾又變了回去,從長滿尖刺的荊棘變回了随風擺蕩的雲。就連小九跼蹐不安,擔憂他未來受制于藥,他能也心平氣和地答:
事情已成定局,既無力改變現狀,就慢慢地等——興許能等到轉機呢?
前有皇帝太後虎視眈眈,後又有遺傳藥瘾搤住喉頭,他卻安之若素,小九隻好按下憂懼,暫且不表。
幾日後,迎來了一件稱不上轉機的小事。
十月初一,烏行鶴進宮履職。
易禾倒未曾惦念,此事是喻謹當成一道趣聞說給他聽的。之所以說是“趣聞”,是因為諸位皇子的反應。
“這烏行鶴說來不過是一個小小西班都知,論武舉也不是狀元郎,隻是個三甲末的探花,怎就入得諸位殿下青眼了呢?”
金秋闆栗成熟,喻謹一邊剝着糖炒栗子的外殼,一邊感慨:“今晨,五殿下與二殿下早早便去尋他,待到放學下值,肅王又前去會訪…就連十一殿下也去了呢。”
宮中侍衛巡邏護衛自有履職範圍,西班職責不包括東廷宮室,侍衛們哪曾一天内見到這麼多皇子,這消息便也就傳開了。
易禾拾起一顆闆栗往嘴裡送,在香味中眯起雙目,說:“或許是見他生的好看呢。”
“這倒還真是。”喻謹将剝滿了一盤的闆栗殼掃入簍中,“奴才雖未親眼得見,但傳聞裡皆說這烏都知人高馬大、氣宇非凡,說今日不僅是皇子殿下們去的勤,各宮宮女兒也找着機會來往偷瞧呢。”
【那可不,小九大人認定過的帥哥還能有假??】小九自信作答。在時尚審美這方面,它有絕對的話語權。
主仆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又聽小九突然出聲,說是感應到了新的劇情點。
正巧,喻行慢步而來,說八殿下到訪。
易珩剛一入殿,與易禾打了招呼,便自行接替了喻謹的位置,坐在桌邊剝起闆栗。他眼神不定,時而睫羽晃動看向桌面,一顆闆栗剝得坑坑窪窪,似乎有心事。
易禾嫌棄他剝得醜,把那顆擁有月球表面的闆栗拿到手裡,下不去嘴,反手塞到易珩口中:“怎麼,你也想去找烏行鶴?”
易珩被他動作弄得一驚,唇瓣上好似殘留着指尖沁涼,愣了會兒才嚼碎咽下,道:“皇兄怎知?”
“寫臉上了。”易禾挑眉。
其實是方才觸發的劇情點裡寫着。說易珩自上一回秋狩為灰衣人烏行鶴所救(原文),見其武藝不俗、談吐得體,便生了拉攏的心思,于是前往探訪。
易禾揮揮手,又讓喻謹端上一盆瓜果:“他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們都去搶人?”
雖說因他穿書産生的蝴蝶效應,這次易珩并沒有被烏行鶴救下,但他依舊升出了拉攏心思……某些劇情果然很難因為一點變化而發生變更。
“烏都知武藝高強、膽識過人。那日皇兄在馬場練馬未能得見,他百步穿楊、一箭雙雕,槍藝更是出衆,是人中龍鳳。”易珩說,“僅為一介都知……實在屈就。”
殿前司西班都知,手下掌京衛二三十,說得好聽點可稱一聲“小将軍”,實際上也就是個皇宮安保小主管。
權力微渺、油水微薄不說,宮中安然平和,也無軍功可立,運氣好點、善讨人心,熬走上級許能晉升;運氣差點、不那麼“懂事兒”的,便能在都知這個位子上焊半輩子。
但若受到皇子招攬,成了貼身近衛,便大大地不一樣了。
從名義、品級上說是降職,可靠近皇子,便是靠近權力中心,得了施展抱負的機會。押對寶未來就是從龍之功,押錯寶則萬劫不複…若是圖個安穩,跟一個不争不搶的皇子,未來也是親王貼身侍衛,也能掙得一份安穩富裕。
誰都知道烏行鶴必不會在西班都知這個位置上停留太久,唯一的區别就是——他會去哪兒?
“那你便去找他,怎麼來找我?”易禾剝開葡萄紫皮,手指一捏,果肉便蹦到嘴裡,熟甜果香,口齒生津。
——這是郦國前些日子供奉的葡萄,被他頭一個挑了來。如今才十月,季節不到,難得有熟透的葡萄進貢到大俞,路途迢遙,運輸費人費馬還費錢,可謂顆粒如金。
“皇兄可否陪弟弟同去?”易珩上身前傾,讨好地剝了葡萄遞過去,“幾位皇兄探訪在前,弟弟單獨再去…似有不妥。”
易禾睨他,懶得伸手,歪頭叼走葡萄。
哦——想招攬人,又怕别人以為他不自量力争搶競逐,想找個靠山增增底氣。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正巧他要替小九修複劇情點,易珩便颠颠兒地上門來了。
“走吧,我陪你去就是。”易禾一拍桌,站起身。
喻謹聽來的傳聞途徑七八張嘴傳播,卻未有誇大之意。易禾陪易珩一路走來,宮道上低頭疾行的宮女果然比往日多得多,一路上見禮聲聽得耳朵生繭。
……等等,怎麼感覺公公的數量也不少呢。
西班值守之處與皇子内廷分隔東西,需得從前廷大殿繞過。宮内無特例不許車馬往來,二人足足走了二十來分鐘,才望見西班守衛輪值之處。
西班巡崗侍衛已見怪不怪,心中甚至想着:這最後二位殿下終于是來了,躬身笑問:
“二位殿下可是來尋烏都知?都知大人正就在少府庫邊上巡察,還有一刻鐘換值……可要屬下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