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我們的關系産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依舊用牛拉着我去山上散步,隻是這次他會躺在我的腿上聽我念書,後來我就給他講以前的事,比如我複雜的家庭,危險的工作,以及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大多數時候他隻是安靜的聆聽,但有時也會刨根問底,比如今天,我和他講我的初戀。一個被老鸨帶回來的姑娘,我們一見鐘情,度過了很多飽含青春和愛意的日子。
“後......來呢?”金言用狗尾巴草編了一個戒指套在我手上。
“沒有後來了,我爸發現我們談戀愛,然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我拍拍他的臉,用絨毛掃過他的鼻尖,“你去過集上嗎?”
金言搖搖頭。
“村裡誰家能趕集?”我盯着他,忍不住親了一口,“你隔壁那個姨家有車嗎?”
金言依舊搖頭,他像是想起什麼,說了句“闆車。”
我哈哈大笑,指着面前的老牛,“下次有集你去借車,讓它拉咱們去。”
金言點頭,看着我也笑起來,順勢把我摁倒在草坪上,抱在一起打滾,他看顧着我的瘸腿,我摟住他的脖子在嘴上亂啃,有時候看不準就一口咬在下巴上,金言就用胡茬蹭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輕,他的胡茬總是發硬,像刺猬的毛,戳的人發疼發狠,想使勁搓兩下。
我想去趕集,一是因為村裡太無聊了,二是因為長海一直沒有消息。
雖說三月之期未到,但以長海的性格不可能連封信都不來。要麼是這小子走得急沒留地址,要麼是家裡出事了。
章老四不好對付,他是南邊人,為人處世和我們不是一個鬥法,狠起來真要将人趕盡殺絕。長海雖然和我一起在這些亂鬥中長大,但心思還是過于單純,恰好我這兩天眼皮跳的厲害,隻能試圖聯系他圖個安心。
金言不知道我這些事,他最近一心伺候我,但也藏了些不着調的心思,比如晚上洗腳時摸我的小腿,半夜睡覺故意跑到我的被窩,我偶爾給他點甜頭,用手、用腿,反正除了真槍實幹,該用的十八般武藝一個也沒落下。
最一開始我說帶他走是逗他,但最近我是真的有了這個想法。
很快金言就打聽到了趕集的消息,他真的準備用闆車拉着我去,我們還拿了一些雞蛋去賣,他說賺了錢再買隻雞回來,給我炖着吃。
其實我的腿好多了,隻是有點跛。但是快走一二百米不成問題。可金言還是謹慎小心,他用木闆固定,然後把被子放在車後做了一張床,據說到集上要将近四個鐘頭,我們和隔壁村的阿叔一起走,淩晨就出發。
老牛為此歇了好幾天,走在路上很有力。金言一直讓我靠着他,但我們都不敢睡覺,牛要有人趕,我做為乘客也要有禮儀,陪司機聊天是副駕駛的義務。
“金言。”我坐在後頭喊他。
“嗯。”
“金言。”
“嗯。”
“金言!”
“嗯。”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我的笑容,山溝溝裡沒有路燈,隻有我們吊在車前的一盞煤油燈發出熒熒的光,他的臉被照得泛紅光,湊近了能看到眼睛裡的紅血絲。
“你除了奶奶還有别的親人嗎?”
“你。”金言側坐過來,我蹭過去靠在他肩上,南方的淩晨空氣裡都是水汽,糊在鼻子上熱熱的。
“咱倆之前都不認識,怎麼也算不上親人。”
金言把趕牛的鞭子放到一邊,鞭尾掃過我的手腕,他偏過頭咬住我的嘴唇,可以算得上快準狠。
我躲了一下沒躲開,隻能呆愣着承受,其實有時我會回避他,不想讓兩人跟談戀愛似的。
“哥。”金言的聲音有點顫抖,他很少在和我講話之前帶上稱呼,“是親人。”
“那我要是帶你走,你跟我走不?”我捏住他的下巴彈了一下,很有古早公子哥調戲良家婦女的架勢。其實這才是我問出問題的目的,昨晚我想到半夜,還是決定帶金言離開大山,一個alpha在這裡太可惜。
“嗯。”金言目光向前,他現在和我說話已經不大結巴,就是說的慢,“奶奶有...姨,我把房和地...給她,和你走。”
“和你走”三個字他說得很死,像是下定了決心。
“行,和哥走,哥帶你吃香喝辣。”我抱住金言的腦袋,手來回摩挲他的頭發,前兩天被我剃壞了,中間空了一道,像條疤。
“那我們能...結婚嗎?”金言突然看向我,很誠懇,好像我答應了就要當場跪下,不對,應該是拉着我拜堂。
我下意識地身體後傾,硬是和他拉開距離,嘴巴更是無措,好像張不開了,隻能發出兩聲“嗯”音。
金言沒追問,他又坐回最開始的位置,默默地趕着車。
太陽從山裡蹦出來,路逐漸有了路的樣子。
在村裡待着的幾個月我都快忘了柏油馬路時什麼味了。隔壁村的大叔騎驢走得快,他有很多果子賣,走之前給我們指了路,所以現在隻剩下我和金言還有這頭牛在大道上晃悠。
即使周邊有各種屬于清晨的聲音,我還是覺得安靜的可怕。
我想着金言的問題,眼皮逐漸垂下來,等再醒了就到了集上。大集很熱鬧,我擡擡眼看見了玉米花,從兜裡掏出兩張零的十塊,扯着嗓子喊:“大爺,米花咋賣。”
大爺沖我比了個耶,這裡的物價超出我的想象。金言摁住我,拿了兩張一塊遞了出去,然後把玉米花塞到我懷裡。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真像他的傻婆娘。圍着紅頭巾,盤着腿坐在闆車上,等着漢子賣幾個蛋換吃食,不管是什麼,嘗一口就會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可我确實沒出息,米花太好吃了,我情不自禁地晃了下腦袋,然後把嘴裡咬斷的半根遞出去放到金言嘴邊。
他不肯用手拿,就着我的手一口口吃,我湊過去,眼睛朝四周打量。
“找個電話,呼機也成。”這是我們本次趕集的目标。
“有旅館。”
“你怎麼知道?”我嘴裡塞着米花跟倉鼠似的,金言用拇指幫我擦掉嘴邊的渣渣。
“村長說過。”金言好像突然對賓館有了些興趣,“他和村裡的男人講...”
我以為他又結巴了,耐心地、懷着期待地等他說後面的話。
“可以來找omega。”他壓低聲音,熱氣噴在我耳垂上,我注意到他胳膊上的肌肉緊了一下,像是一塊海綿砸在我心口,不痛不癢,但足夠讓人慌神。
“小屁孩,懂得不少。”我調侃道,又從塑料袋裡掏出一根米花,帶着點調笑似的看他。
“本來…不懂。”他從麻袋裡掏出一根長麻繩,“跟你後就懂了。”
好家夥,他是拿我開涮呢。
老牛走累了,就地趴下,金言把它拴在路邊的樁子上,我扶着他的肩膀下車,把兩塊木闆拆下來,借着拐棍站穩,“我去那邊看看,你在這等我。”
兩個人不能都走,金言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我一瘸一拐地順着人群往前挪,周圍全是聽不懂的方言,我也不敢貿然搭話,一個外鄉人,暴露自己不安全。
索性旅館外五百米就有個用紅色油漆寫的木牌子,我把頭巾半遮在嘴上,像搞秘密接頭似的走進去。
大門旁邊又張桌子就算前台,一個腦袋上帶塊秃的男性alpha靠在上頭,腳底是混在一起的煙灰和五顔六色的幹果殼。他甚至沒擡頭,隻是扣了一下秃了的頭皮,“住店?”
我掃了一圈沒看見電話,他不耐煩地又說了句:“左邊第一個門進去自己挑。”
“老闆,我想借個電話。”
我特意學了金言的口音,說出來的話聽着四不像,“家裡人出門兒好些個月沒信了,我想找找。”
“找兄弟?”老闆可算擡頭,他打量我,應該是在判斷我的性别,“自己過自己日子吧,别找了,多少人從我這裡出去再也沒回來。”
“不找不死心。”我苦笑了一聲,然後從兜裡掏出十塊錢放在桌上,“村裡來的路遠,不容易,你幫幫忙。”
“右邊第一個屋床頭,别太久。”老闆把錢揣進兜裡,繼續夾着腳靠在桌子上,我快步走了進去,床頭除了一台紅色的,電線都發黑的座機外還有幾張□□的男性alpha照片。
拿起話筒的瞬間我突然腦子拐彎,沒有把電話直接撥給長海,反而是打到我名下的KTV前台。
KTV前台一天能接幾十通電話,送貨的、預約的、找事的......反正這通電話混進去也不會讓人起疑。
“您好,人生漫漫前台。”
溫柔的女聲從聽筒裡傳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信号不好,聽起來有滋滋的電流聲,但我還是聽出了小曼的聲音,小曼還在證明KTV還在,我的心松了一大半。
“海總在嗎?”我放低聲音,祈禱對方在聽出我是誰的情況下别暴露我。
“海總今天不在,過幾天回來。”小曼咳嗽一聲,“需要幫您帶話嗎?”
“不用。”我剛想挂電話,“他有沒有說去哪?”
“海總說去了鳳鳴山。”小曼的聲音漸遠,我聽見她喊了一聲“歡迎光臨”就挂斷了電話。
我整理好頭巾走了出去,店主還坐在原地,身旁多了一個小姑娘,揮着手像是在送客。
“完事了?”老闆笑笑,一隻手搭在小姑娘的手上,“來個妹妹給你寬寬心?”
我沒回答,隻是點頭後徑直朝門外走去。
旅店對面是個賣舊貨的攤子,說是舊貨,也有很多城裡淘來的新鮮玩意,我蹲下來看見一隻磁帶機,殼子早已經被煙熏成焦黃色,隻能在把手底下的一點點地方才能看見本來的顔色。
“這個多少錢?”我拎起來掂一掂,沒什麼零件聲,估計沒壞。
“十塊。”攤主把兩根手指交叉在一起,“我還能送你盤磁帶。”
我順着他的眼神看向地面上的紅布,五顔六色的磁帶在上面堆成小山,我随手拿起一個,“歌啊?”
“不知道,收機器的時候一起拿的。”攤主蹲下來指着機器的後蓋,右邊有兩個巨大的圓形旋鈕,“說是還能聽收音機。”
“成。”我從兜裡掏錢,百元大鈔是不敢露面的,隻能拽了一張二十,“磁帶我多拿兩盤行不?”
“行行,我留着也沒用。”攤主接過錢,“你再看看别的?”
我掃了一圈,相中了老闆身後的風扇。
現在天越來越熱,有時候我倆睡覺都不關門,但蟲子咬着實在是受不了,有了風扇,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金言的雞蛋不太暢銷,村裡家家戶戶都養雞,沒人特意出來買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