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到仿佛刻在骨子裡的聲音令林景聞下意識顫栗。
他原先還很強硬的氣勢瞬間幹癟下去,同時整張臉刷的一下慘白。
他來了。
林景聞回眸望去,眼神立馬迎來潰散。
不對,是她們來了。
潰散的眼神又重新聚焦。
林景聞緩緩擡頭,等待着對面齊齊坐在沙發裡的一家三口宣判對他的安排。
時光已再次來到九年前的這個夜晚,來到林母林父認同沈雨眠的話要将他歸還給他的親生母父的這個夜晚,來到她們說要将他嫁給他親生母父為他定下的婚約對象的這個夜晚。
“反正這婚事本就是你的親生母父為你定下,你去怎麼能算欺騙?”林父強硬道。
随即又立馬心疼地望着身旁正乖巧吃着林母為他剝好橘子的沈雨眠。
“小眠才剛剛回來,我實在是舍不得他再回去那種地方受苦。”
“林景聞,林家養你至今,這是你欠小眠的。”
欠?
林景聞的杏眸不自覺地瞪大,瞬間便又對視上沈雨眠微笑望着他的眼睛。
他的嘴巴正一張一合吃着橘子,分明沒有說話,可林景聞就是覺得耳畔盡是他嘲笑自己的聲音。
震耳欲聾!!!
林景聞轉頭望向林父,他想說沈雨眠回來了我就不是你的兒子了嗎?他想說這場抱錯麟兒的事故裡我也是受害者;他更想說我分明都不認識她們,為什麼你們要抛棄我?為什麼又要把我嫁給她?
阿母阿父。
林景聞渾身顫栗,起唇卻又止,他終歸是說不出話來,她們本也不是他的母父。
“是。”
他苦笑答應,似乎也隻能接受這被安排的命運。
汽車一路将他從繁華帶進蕭疏,駕駛座上的司機仍是曾經奉命來接沈雨眠回去的司機,同一段路程,卻不相同的命運。
車身開始搖晃,沿途的風景逐漸凄涼,恰如林景聞此時的心境。
“林少爺,我們就快到了。”
世界一片黑暗。
“景聞。”
咔嚓——
是很清脆的響聲,像是某種停滞已久的東西瞬間被支離瓦解。
陳知阮的聲音宛如一束刺破黑暗的光線,立馬就将光明重新遞給了正飽受精神摧殘的林景聞。
世界重新明亮,林景聞看清,屬于他的全部此刻就在他的身旁。
“阿父~”陳知念也糯糯喊。
林景聞勾唇,伸手将陳知念抱進懷中,随整個身子都被陳知阮從後擁住。
“妻主,我沒事的。”林景聞輕聲說。
他早已不需要她們了。
不需要……
哒哒哒
“阿母阿父,你們怎麼來了?”沈雨眠問。
林母林父憤憤上前,林母還算理智,出口解釋兒子的問題:“我跟你阿父本來在這附近閑逛,想着時間差不多了,就來接你下班一起回家。”
“沒想到竟看到這樣的一幕,小眠,她們是在欺負你嗎?”
沈雨眠眉眼哀傷,頓時欲言又止。
眼見兒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林父可沒有林母那麼好脾氣。
他怒瞪對面的林景聞,張口叫罵:“好你個林景聞,這才幾年不見,你翅膀就這般生硬,竟然又開始欺負起小眠來。”
“虧他前幾日還惦記着要發布任務去找你,現在看來,你怎麼不直接死在外面。”
“你真是個喪門星。”
“不準你罵我阿父!”陳知念吼道。
林景聞瞳仁皺縮,抱着陳知念的手施力加緊。
陳知阮瞬間冷眸,周身氣勢排開,當即就要動手。
但——
“啪”
哪知她的右手竟被人攔下,正是木南溪。
“不準你罵我阿父,你是壞人。”陳知念帶有哭腔的聲音傳來。
林父胸脯滾動,俨然也一副氣到不行的架勢,連帶着開始咒罵上陳知念。
“真是有什麼樣的母父,就有什麼樣的孩子,當衆叫一長輩壞人,看來平常母父有失調教。”
林景聞一把伸手捂住陳知念的耳朵,順帶将他壓向自己。
他怒急瞪着對面朝他繼續羞辱的林父,“你有什麼就沖我來,你說他沒教養,那我是你教的,你也沒教養嗎?”
陳知阮低眸望去,“嗡”的一響,木南溪挨着她右手的掌心即刻就被灼熱燙傷。
木南溪緊急撤手後退,頓感如臨大敵,剛才陳知阮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螞蚱,而她就如同被虎掌盛壓下的小鹿,生機全憑上位者的意願。
但真的不能再打了呀!
“都給我閉嘴。”木南溪咆哮。
可仍是遲了,陳知阮那帶有火焰的氣勁早已撲呼而去。
“啊——”
林父吃痛大叫,沈雨眠趕緊替他治療,林母則瞪着陳知阮,她是真沒想到她竟然敢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動手。
噌噌噌
林母目光不善,空氣中隐隐有金屬物質成型的架勢。
真打下去可得了,木南溪雙手握拳,氣到紅溫,大喊一聲:“都給我停手,誰在動一下,立即以妨礙公務治罪。”
因這一聲,現場才算是安靜下來。
林父已經被沈雨眠給治療,他氣到不行,張口:“木中尉,你看她幹的好事,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沈雨眠見木南溪已然在爆發的邊緣,趕緊伸手拽住林父,示意他閉嘴。
“阿母~不準他罵阿父~嗚嗚嗚~~~不準~”陳知念委屈地哭喊。
不隻是陳知阮,連詩菀都被氣得恨不得要将她們扒下一層皮來。
“知念乖,阿母在。”
陳知阮回應着幼兒,同時做起手姿勢。
但不能讓她再出手了。
木南溪飛速調整呼吸,立馬快步跑到雙方中央,語氣帶了點讨好:“陳娘子息怒,請交給我好嗎?”
“我向你保證,她們一定會受到懲罰,一定會還你跟你夫郎還有你孩子一聲道歉。”
“木中尉,你沒看到是她使用異能攻擊的我嗎?”林父聽言不爽質問,“這基地可是有嚴令禁止使用異能傷人的條律……”
“你給我閉嘴。”也不管什麼長輩不長輩的了,木南溪大吼着打斷林父未說完的話。
她此刻眉頭緊鎖,知曉若是陳知阮不退步,那待會指不定就得鬧出人命。
她事先不是沒有試過使用異能去精神控制陳知阮,哪知卻壓根連人家的皮層組織都攻破不進去。
她沒想到陳知阮會這麼強。
木南溪汗流浃背,如果現在這裡發生了命案,那讓其她領導以後還怎麼看她?
木南溪再無之前身為軍官高高在上的架勢,這陳知阮簡直是個不畏強權的主,她幾乎是祈求地望着她,希望她能同意将此事交給她來處理。
她爹的,早知道,就不動心思要招攬陳知阮了。
“陳娘子,你看行嗎?”木南溪又問。
陳知阮周身冷硬,她當然不答應,但林景聞扣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