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邵歲頤已經能下地走動了,今日來也就迫不及待地丢掉了素輿,可倉促的動作也讓她猛地“哎呦”一聲。
來不及回應蔺向松和下人的關心,邵歲頤捂着胸口問:“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有穿着以往的铠甲,而是尋常粗布衣服,女子看起來有些蒼白,也愣了一瞬:“……前天啊。殿下……不知道我們回來了?”
“你們?”現在的兩個人都抓不住對方問話的重點,隻聽得到自己關注的字眼,“裴識夜也回來了?”
見邵歲頤的一臉茫然,孟秉也不知道怎麼回話了。
蔺向松這才終于找到空檔,插話:“孟秉,還不快起來,要讓殿下帶傷來扶你嗎?”
這個向來沉默寡言忠心耿耿的侍衛長才連忙請了罪,順着邵歲頤的意思站起了身。邵歲頤這才從迷茫中鎮定了下來,看向蔺向松:“蔺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唉,”蔺向松邀了兩個傷員重新返回堂中,“鄭統領,何必心急?是我沒告訴殿下,你們回京的消息。”
“為什麼不告訴我?前天她們就回來了?”邵歲頤一想,便明白了,“那天送信過來,原本是想說這件事?”
“是,”蔺向松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我見到她們兩個的時候,也有些驚訝。”
于是她就盡快送信來,叫邵歲頤來親自見面。可自己那天沒來,是去見了姜潼。
“那今天為什麼又沒說?”
“還不是殿下,”蔺向松緩緩坐正,“方才說願意納绛河,吓了我一跳。如今和姜府的結盟重要,為讓殿下不要分心,我想讓她們養好了身子,過段時間再回去。”
“可孟秉畢竟是我的人。”邵歲頤擰了眉頭,對自己被隐瞞這件事有些不滿。
孟秉原本就不願意坐下,如今見邵歲頤不悅,又要跪下謝罪,卻被她喝住:“你别動!我正要問你的罪,你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敢質問我?”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就算是誤會,這個口子也不能開。邵歲頤雖然沒有多生氣,可仍舊臉上帶怒。
要跪對方又不讓,孟秉隻好僵在那裡,手腳都不自在:“請殿下責罰,卑職不知道殿下沒聽說我們回京的消息。”
邵歲頤輕輕哼了一聲,沒說要責罰什麼。孟秉對自己有多忠心,在宮變之後她就知道了,不然也不會重用她,更别說落水那天,她如何唯命是從。
可短短半月未見,她卻為何沖動地出來攔自己?按照邵歲頤的印象,就算自己将她扔在腦後,她也應該是默默忍受才對。
哦對了,她并不是怪自己沒去看她,而是為裴識夜打抱不平……邵歲頤心中突然有些奇怪的感受,看向她。說起來,她們也是共患難一回了,又相處了半月。
“為什麼我一定得去看裴大人?”
“……”孟秉沒了那份沖勁,話好像又說不出口了似的,抿着嘴低頭,一言不發。
“說。”邵歲頤把聲音又沉了下去。
“卑職自然無需殿下挂心,等卑職提得動刀,就自己去護衛殿下。可裴大人……他也很想回京,想見殿下,卑職以為,對男人……還是應該……憐惜些許。”孟秉聲音不大,嗫嚅着說。
她沒說得那麼直接,但邵歲頤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想到,這個不聲不響的女人是有點直女癌的,見男子癡情,就忍不住想幫他。但也正常,這個世界的人多少都有點。
可她說裴識夜很想見自己?見自己做什麼,難不成,還是因為自己和他曾經……邵歲頤想到了方才被蔺向松否定了的猜測,轉頭看了過去。
蔺向松哪裡不知道邵歲頤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方才是自己打着包票說裴識夜不會在意,可如今又被孟秉一口捅破,她忍住在初冬天氣想要擦汗的沖動:“鄭統領會錯意了,绛河着急回京,是怕我擔心,畢竟,绛河于我,是半子。”
邵歲頤回回神,一拍大腿起身:“那就好。但我還是該去看看他,他在哪裡?”
“在後院。”
幾人剛走進院子,房中的人便接到了消息,正要出門。
邵歲頤沒來得及說話,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的胳膊用綢布吊着,整個人好像相比之前又清瘦了一圈,下颌單薄得像張紙。面色淡,隻有眉眼越發地黑,像是水墨畫似的。
三人都還虛弱着,由于禦醫太緊張,給她的包紮過分,而今竟然是邵歲頤的外傷看上去最嚴重。
裴識夜向邵歲頤見了禮,便請衆人上房裡坐。
可如今邵歲頤連續被性别認知攻擊了好幾波,對這種事格外重視,務必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就算光天化日,衆人一起,也不想去男人房裡。
“罷了,隻是來看一眼,我這便走了。”邵歲頤推辭道。
邵歲頤背後,蔺向松微不可察地朝着裴識夜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