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氣氛沉沉,被兩次刺殺的邵歲頤在衆人中心,神情冷靜,毫無波動。
如此一來,謀害皇子一事便和知府無關,知府隻有一個治下不嚴,包庇容忍的罪責了。
可一個門客是如何帶着那麼多人在吊橋圍堵自己的?一個強弩之末的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入了京城,又帶着人潛入圍獵地的?
她沒說,隻靜候着皇帝發話。
皇帝翻看着手中的奏報,翻來覆去,随後輕輕丢在桌上。
“何家,滿門抄斬。”幹脆冰冷的話語吐出。
“是。”
但這還沒完。“至于賊人是如何潛入山林的——”
“大皇子,你親自去查。随機應變,生擒賊首,朕相信你有這個本事。楊武衛長協助大皇子,羽林衛和禁軍中的疏漏,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邵歲頤心中一喜。這是最好的情況,有了這個資格,她不僅能查清此次的事情,說不定還能喝邵延清在禁軍中的力量相抗衡,趁機拔除對方的觸手!
堅定跪下叩拜,邵歲頤謝恩:“定不負母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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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落下。
執黑的手猶疑片刻,又收了回去:“我輸了。”
蔺向松不笑的時候還是有些嚴肅的,這才看得出是一司之長。
“绛河,你懂了嗎?”
“是。我隻顧抵禦老師明面上的誘敵之處,卻沒有察覺圍堵之勢已成。兩面夾擊,還擊無力。”
蔺向松拍拍手,錘了錘腰:“有時候,身邊的東西看似無害,長久下來,卻會似蠶繭一般将生路隔離開來。不要對任何事物輕易放下戒心。”
裴識夜低着頭分揀着棋子。
蔺向松歎了口氣:“這些,你小時候就明白了。如今,是看不出,還是心思沒在眼前的棋局之上?”
“沒有。”裴識夜否認,将棋罐推向蔺向松的方向,擺正棋盤。
“說說話吧,看得眼暈。”
“我給老師捶捶背。”裴識夜站起,走到蔺向松身後。
“昨日陛下叫我去了,問的是來年春闱的事。”
裴識夜手下錘按着,微微皺眉:“那還早,陛下現在是問什麼?”
“雖是明年,可如今已經陸續有學子來到皇城,禮部已經忙起來了。往常也有學子拜一拜文曲星的慣例,皇帝問有沒有合适的日子,讓我和禮部商議。”
“若是要統領學子們一起,就要和衆人聯絡,怪不得禮部要操持……這事還有其她人會參與嗎?”
蔺向松轉了轉頭:“想到了?上次春闱,三皇子還小,是大皇子操持的。可那次她……也就祭祀當天露了一面吧,陛下應當是不滿的。”
說到邵歲頤,裴識夜的話停了,似乎有些什麼情緒出現。
蔺向松偏頭用餘光瞥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
“我告訴陛下,上次常儀祭典殿下也很用心,”她又歎氣,“可陛下似是又想起在典禮上馬隊出事鬧出的亂子,并沒有答話。”
“這是個好差事。”裴識夜低聲說了一聲。
和新一輩的學子提前接觸,就能正大光明地從中挖掘自己将來的可用之才。對于皇位繼承人來說,是一股可能很有潛力的助力。
“是,可皇帝還說,眼下大殿下在查遇刺之事,怕是沒這個空。我猜,她恐怕是有心讓三殿下試試。”
裴識夜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誘敵之策……”
“這應當倒不至于是三皇子的謀劃,隻不過是湊巧了。”蔺向松起身,往軟榻上去,說道。
“她……”裴識夜想說什麼,卻又語塞。
兩人沒有對視,裴識夜站在原地,手垂了下去。
蔺向松的聲音從他身後傳過來:“我聽監裡有人嚼舌根,說司天監從前盡心協助殿下,可殿下如今已經許久沒有和監裡來往了。”
“監裡什麼時候需要和皇子有什麼往來?”
聽他回嘴,蔺向松無聲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而且如今,殿下的日子也不好過。看似緩過了勁,實則殚精竭慮,步步為營……和姜家相處,不知道是能讓她輕松一些,還是增添憂慮。”
房間内陷入沉寂。許久,裴識夜低聲道:“她怎麼會有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