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她如今一切順利?”
“有了姜家,自然順風順水,”裴識夜神情内斂,“譬如方才所說結交學子的事,就算皇帝有别的心思,若是姜家舉薦大殿下,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姜家必定不會舉薦。”蔺向松卻搖搖頭,說道。
裴識夜轉過頭去看她:“為何?”
“原因有二。”蔺向松輕輕閉上眼。
“——其一,姜家近些年來已經因聲名顯赫而被陛下忌諱,是不會和哪位殿下在明面上顯露的關系過近的。勸皇帝不要禁足皇子還算是小事,況且當時大皇子确實被打壓得太厲害,可一個關乎到未來朝堂争奪的春闱,姜家不敢說。”
“其二,大皇子和姜家,還沒有完全建立起聯系。要毫無保留,當然不易,可她們如今是連站在同一個台階上的機會都沒有。”
“你是說大殿下……?她可是皇子。”
“那又如何?權勢在手才是最重要的,皇子可有三個,”蔺向松語氣有些淡,“三皇子也态度殷勤,和姜穆還時不時一起宴飲。姜家有什麼非大皇子不可的理由?”
她的态度似是很确定,可裴識夜表情卻顯然不是認同,醞釀片刻:“大殿下和姜家結盟的心最迫切,甚至公然示愛許久。”
“她示愛過的人有多少?”蔺向松反問道,“若是自身不夠重,一心憑借結盟聯姻來倚靠别人,是成不了大業的。”
隻不過,如今大殿下願意,她不好說什麼。等日後她領會了,自己再出言指點也不遲。
“可是你說過……姜潼和大殿下同房過了。”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來有些艱澀,知道有這些事情和親自承認,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是,那或許是姜家為向大殿下率先表現誠意而走的一步棋。可沒有姜家點頭,誰也不敢說出去,相當于起不到任何作用。”
站立的人沉默不語。
兩人互相說服不了對方,蔺向松知道自己徒子的性格,也沒有生氣,默默躺着仿佛入睡了一般。
片刻後,她又打破了沉默。
“我們打個賭吧。”
“什麼?”
“賭這次祭拜,是否能由大皇子操持。”
深知老師是有些想一出是一出的,裴識夜順從問道:“那若是真能成功……”
“那就是我輸,”蔺向松略一思索,“我就把我那套萬刻六彩算儀交予你了。”
那套算儀是世傳的,蔺向松輕易都不舍得用,徒子們沒有不想用一用它的,就算是裴識夜,平日裡清掃灰塵時也要多看兩眼。
“但是,若是大殿下沒能承擔此次祭祀……”蔺向松看着對方眼睛亮起來,連連後悔自己為哄這小徒下如此血本,連忙找補,“往後大殿下與司天監有什麼需要聯絡的,你得去做這個跑腿的。”
見裴識夜就要出聲拒絕,蔺向松連忙擡高聲音道:“那可是我的畢生至寶!”
“……好。”
如此,他當然是希望大殿下成功的。不僅她的前途光明,自己也有意外之喜。可他動了動嘴角,沒能成功擠出笑來。
樓下忽地傳來嘈雜聲,兩人朝外看去,裴識夜幾步走到窗邊,便聽得樓梯傳來腳步聲。
“怎麼回事?”他打開房門,便見當值的監生快步跑上來禀報。
“有毛賊竟大膽闖入監裡來,說身手确實有幾分了得,多虧了衆人耳朵靈,才發現了她。她自稱是貴人派來找監正的,可若真如此,為何不正大光明?我等有心喚外面的護衛來押解這毛賊,來請示監正一聲。”
裴識夜聞言凝眉,正要開口,卻聽蔺向松在身後發話。
“慢,先帶上來,讓我見上一面。”
雙拳難敵四手,司天監衆人雖不善拳腳,可一幫人押着那勁裝人,倒也掙脫不開。
那女子知道是來見監正後,沒有再掙紮,隻垂着頭。旁人将她面罩一扯,與蔺向松對視,還有些不好意思,挪開了視線。
衆人正義憤填膺,卻聽蔺向松說道:“放開她吧。”
小官徒子們面面相觑,緩緩松開了手。那人沒了束縛,一言不發,隻是行禮。
“這人我自有安排,今日之事不許聲張,都下去吧。”監正又吩咐道。
待人都散了,三人才重又回到房内。
裴識夜不禁問道:“老師,這是……”
“你今日怎麼這般不小心?”裴識夜輕歎一聲,卻是朝着那女子說道。
“今日出城去的時候,受了點傷,因此踩空了一下,被人察覺。是我疏漏了。”
蔺向松方才朝向裴識夜說道:“這是大殿下的親信,小懷姑娘。”
女子這才擡起頭,沉靜的雙眸與裴識夜對視,微微颔首。
……
“你還好嗎?”
邵歲頤不回答,屏退下人,自己斟上了酒:“這不是好好地來見你了嗎?”
姜潼默然,微皺了眉頭:“那日你回了營帳,怎麼不當面見我,反而讓下人把那野兔轉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