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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汛覺得梅茯像一截黯淡的、脆弱的青枝,她總是一個人坐在窗邊,肩膀削瘦,側臉線條柔美,孱弱的眉宇間是病态與絲絲憂愁。
路過梅茯家樓下的時候,小小的松汛都會仰起臉熱情地和對方打招呼。
“你好呀——”
梅茯略感詫異地低頭,與笑靥如花的小汛四目相對,她頓了幾秒,剛裝作沒看見移開眼,小汛就揮起手來,用大到整個小區都聽到的聲音再次呼喚她。
“梅茯梅茯,是我呀!”
……該亖的,這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她們認識嗎。
看出松汛的決心,梅茯隻好垂眼,淡淡回應:“嗯。”
就這樣一個平平無奇地“嗯”就能讓小汛心滿意足,她踏着歡快的步子離開了。
靜站在窗邊的梅茯面無表情地凝着她遠去的背影,宛如一隻雀鳥是那麼的輕快。
梅茯不喜歡她,甚至是讨厭。
與她完全相反的是小汛。
小汛對梅茯很感興趣,也很喜歡她。
梅茯想不明白松汛為什麼總是能在茫茫人海裡一眼鎖定她,就像現在,母親跟她說小汛就在樓下,她知道母親的意思,慢吞吞地下樓了然後就悄無聲息地坐在大樹後,背對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小孩。
她覺得肯定不會有人發現她的。
但是她錯了,下一秒笑吟吟的小汛就跟魔術般出現到她的眼前,像顆金光閃閃的小太陽,“阿茯,你是來找我的嗎?”
該亖的自來熟,一天不見她跟松汛的關系就拉近了這麼多?
她可不認“阿茯”這個稱呼。
梅茯真是要被松汛給氣笑了。
她輕瞥了小汛一眼,額前幾縷發絲被冷汗浸濕,她的臉色蒼白,眉目間流露幾分脆弱,氣音微弱,“什麼阿茯,我允許你這樣叫我了嗎?”
小汛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肉眼可見地多了一些無措,她撓撓頭,“啊,那你怎麼樣才會同意呢?”
梅茯被她的愚蠢驚呆了,世界上怎麼會有怎樣聽不懂人話的家夥。
有細碎的光影落在小汛的眉尾上,眉毛之下是一雙亮晶晶的笑眼,她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着她,以某種溫順可親的模樣。
梅茯朝小汛勾了勾手指,略欠血色的唇上挂着些笑意,她慢悠悠道:“你過來些。”
等小汛聽話地湊近了,她就屈起食指給她來了一腦瓜嘣兒,力度不輕不重。
這個動作緻使她的衣袖微微下滑,從而露出纖細的手腕,上面布滿了深淺不一的針孔。
小汛的手捂住被敲的地方,眼睛頓時睜得圓圓的,好像對她的行為感到驚訝與不解,可随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梅茯瞪她一眼,然後将衣袖重新扯了下來。
“以後沒經過我的允許,不許叫我阿茯。”她聲音細細弱弱的,微濕的黑發貼在面上,顯得狼狽,眼瞳如被雨水浸潤般,“聽到了沒?”
“知道了。”小汛點點頭。
話落,小汛的手覆上梅茯冰冷冷的手背,好似憐惜她,“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
古怪的暖意入侵梅茯的身體,她垂眼看着她們交疊的手掌。
難道陽光可以穿透松汛的手掌将溫度給予她嗎?
母親說小汛像一隻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狗,但梅茯覺得自己才是那隻在大雨裡被淋濕的流浪狗。
她一直不喜歡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