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陣沉默的對峙後，向之彎腰把沈玉從地上拉起來：“沈清和沒有死。”
他看向沈念：“他一直都活着，不告訴你，是不想把你卷進和我們的恩怨裡。”
“恩怨？”
“沈清和一心求死，可他的死，需要你和阿聆的其中一個人的命作為代價，所以我們沒得選。”
沈念扶住心口：“我不明白。”
“沈清和永生，是因為畫出了你，而你和沈玉，真身的玉石出自一塊，靈氣充盈，因此，都修成了人形，可這一切的因果，都需要沈清和來承受。
陳妄小的時候，沈清和給了他一個空白畫軸，他想要死，就需要陳妄在上面畫畫，然後殺死你和阿聆中的一個。”
“沈清和為什麼一心求死？恩怨又來源于什麼？”
“他愛上了一個舞女，那舞女死了，以為是我們殺的。”
沈念想到了那一次見面，如白色的影子的那個人。
“這就是你們說的，簽下今禾，是為了還故人的債？
那這跟今禾又有什麼關系？今禾難道和那個舞女長得一樣嗎？”
“嗯。”
他們受夠了跟沈清和糾纏不休，所以想讓他看到希望，也許，能生出求生的心。
沈念一時有些語塞：“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什麼時候見到沈清和的？”
“我來講吧。”
向之講話太過于言簡意赅，沈玉走到沈念身邊，對上她的目光，接着講：“沈清和愛上的那個女人叫朱蔓顔，上海灘紅極一時的舞女，四大名角之首，跳舞的時候被司令看上了，要帶回去做姨太，當時朱蔓顔已經愛上了沈清和，因此甯願死，也不願意失身給司令。
司令覺得被一個女人拂了面子，就将她關了起來。”
不需要沈玉再過多描述，她都知道，她雖沒有親眼見過那些肮髒，卻也知道她經曆了怎樣的酷刑，那是個上位者掌權的社會，在他們看來，她一個煙花柳巷的舞女，不過是供人取樂的玩物。
人命不是人命。
“我也是因為這件事，見到了沈清和，那天找不到朱蔓顔，打聽過才知道被人帶走了，他給我送信，讓我幫他救人，我才發現，他一直都知道我們的存在。
我想着，人我先帶出來之後再告訴你，就先去了地牢，讓向之如找沈清和。”
沈玉見過無數血腥的場面。
可是走進牢房的那一刻，還是生理不适，撲面而來的血腥味，以及各種分泌物交雜的味道。
沈玉皺着眉頭揮了揮手，有些不适。
“沈上将！”
牢房看守的士兵聚到一起向他敬禮，立在一旁靜等吩咐，沈玉冷着臉，環視了一圈牢房：“朱蔓顔在哪？”
沈玉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面前的女人被折磨的沒有人樣，渾身全是鞭痕，烙鐵的痕迹，衣不蔽體，渾身都是血。
一動不動。
“死了？”
“沒有沒有，元帥交代過，不能讓她死。”
沈玉走過去，有些不忍心看，脫下披風蓋到了朱蔓顔身上，那人有眼色的招呼人：“拖下去，别髒了将軍的眼。”
“你覺得自己很聰明？”
沈玉冷笑，聲音像從地獄裡滲出來的。
他從腰間掏出槍，抵到自作主張的人的眉心，幾個人吓得癱跪在地上，沈玉嗓音涼薄：“我說過，抓到的人可以殺，可以折磨，但不能侮辱，尤其是女人。
誰給你的狗膽！”
林未央讓沈念難過了很久。
這世上給人的苦難千千萬萬，尤其是舊時代的女人，再怎麼離經叛道，終歸也無法跳脫出清白二字。
“這個…這個是…是元帥的意思，前面給過她很多機會…她一直不肯松口，所以才…才，将軍饒命……”
沈玉垂眼俯視他：“都有誰？”
“将軍饒命。”
沈玉眼睛都沒眨，扣動扳機，子彈從腦門穿過，炸開，那人血濺了老遠，震懾力極強，其餘人刷的一聲跪下，不停的跪下磕頭：“将軍饒命，将軍饒命！”
“都有誰。”
沒有人動，又是一聲槍響。
！！！
“我沒有，我沒有…”
沈玉準備再扣動扳機的時候，有個人顫顫巍巍的跪了出來，不停的磕頭。
沈玉嘴角笑意涼薄嗜血：“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他們所有人？”
“不是…不是。”
他用手指了幾個人，渾身抖得像篩子：“是他們…是他們。”
沈玉冷眼把子彈上膛，匍匐在他腳下的人應聲倒地，整個牢房瞬間安靜，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既然是元帥的意思。”
沈玉彎腰彈了彈沾血的褲腳：“那就去如實上報，朱蔓顔我保定了，滾出去！”
剩餘的幾個人一句不敢多說，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
牢房裡隻剩下了沈玉和朱蔓顔。
沈玉拔下塞進她嘴裡的布，叫醒了她，看到面前欺辱她的人，如今跪死在地上，她看到了身上的披風，有些慌亂的攏了攏，将自己整個包裹起來，遍體鱗傷的，唯有一張臉。
布拿掉的一瞬間，朱蔓顔就要咬舌，沈玉虎口鎖住她的下巴，聲音涼涼的：“這種死法太慢，能撐到沈清和來。”
聽到沈清和的名字，她仰着頭，死死的抓住沈玉的袖子，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嗓音嘶啞難聽：“清和讓你來的？”
沈玉微點了點頭。
聽到她要來，朱蔓顔明顯激動了，手顫抖着，痛苦至極，卻沒有力氣嘶吼，帶着無力的懇求：“殺了我。”
沈玉沒動，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她：“擦擦嘴角的血。”
“殺了我，求你。”
“蔓顔。”
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沈清和出現在了牢房外，還沒進門，朱蔓顔聽到聲音，眼中明顯的閃過諸多情緒，一句話沒有說，也絲毫沒有猶豫的，握住沈玉拿槍的手，扣動了扳機。
槍聲在整個牢房裡回響。
她赴死的決絕。
沈清和的腳步頓住了，向之也停住了。
就連沈玉，都被這個舉動驚呆了，即使蔓顔滿是鮮血的手已然垂了下去，可是沈玉的手，卻還保持着擡起來的姿勢。
她将所有酷刑受了個遍，都沒有屈服，一直等着再見沈清和一面，可卻偏偏在最後一刻，輸在了清白二字上。
沈玉是被沈清和重重推開的，他抱着朱蔓顔的屍體走了出去。
真正的死亡隻在一瞬間，從槍響的那一刻，沈清和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