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小年池哥你們看外面！下雪啦！”

風予卿的聲音永遠充滿活力，因此在衆多的聲音中，她的聲音永遠最突出。此刻，這個聲音從教室的那頭，越過重重的人海，跌進了溫錦年的耳畔裡。

今天的溫度是有點低，窗戶開着條縫都能把人吹得瑟瑟發抖的程度。溫錦年想過今天可能會下雨，也可能會出現雨夾冰雹的情況，卻沒想過今天會下雪。

他擡起頭，剛想拉開窗簾。後桌的人先他一步，抓住窗簾，掀開了這層厚厚的布。

天光大亮。

“哇——真的下雪了啊！”

“今年比去年下雪時間還晚了呢。我記得去年十一月底就下了的，今年居然十二月才下！”

“可是這下得好大啊！外面雪都堆起來了…我的天哪，我想出去堆雪人！”

“那走呗！今天課間操取消了不是？别看現在沒人，等會人多了，其他班的人自然而然也會參與進來了……”

周圍人七嘴八舌，卻絲毫沒打擾到溫錦年。他貼在窗戶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雪紛紛揚揚地往下落，再變成厚厚雪地裡的一員。

盡管去年已經見過雪，可溫錦年還是無法阻擋自己對雪無盡的好奇。特别是，當周圍人提出“堆雪人”這個建議的時候，他不知道别人有沒有心動——反正他自己是心動了。

是啊，隻是見過雪，又沒玩過雪。被取消的課間操時間，全都浪費在卷子上，怎麼說也太可惜了一點吧？

“學委！學委學委！”

身後有人在小聲叫他。溫錦年應了聲，回過頭，發現是一名看着面生的女同學，正怯怯地站在他的面前，像是被朋友合力推出來的。

“那個……”女生一臉的不自在，話還沒說臉就紅了大半，聲音更是小得像蚊子叫，“嗯……我想問一下，今天的課間老師有沒有額外安排……”

高三的學業比以往更嚴苛也更繁重，因此不知不覺，被取消的課間操時間留在教室裡完成任務已經成為了日常。在這個時刻，也成了無形的枷鎖，束縛了全班的動作。

果然，女生這麼一問，那些還沉浸在美好幻想的同學們也立刻清醒了過來，改用了一種小心翼翼的詢問目光看過來。

而溫錦年，在衆人奢望的目光中，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沒收到任何通知。”

這無疑是一張有效的通行證，剛剛沉寂下來的班級又立刻爆發出歡呼聲。女生也因為激動臉更紅了，她結結巴巴地吐出了“謝謝”，還未說完，就被旁邊歡呼雀躍的朋友們拉走了。

溫錦年目光閃爍着，聲音很輕地笑了一下，随後低下頭，把自己的筆記本和卷子塞進了抽屜裡。

肩膀微微一沉，溫和的聲音響起來：“學委大人，願意和我下去開心一下嗎？”

“當然，我早就打算好了，”溫錦年從抽屜裡翻出一卷做工粗糙的黑白棋盤格圍巾，邊站起來邊把它盤在脖子上，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我們走吧，池淮穆同學。”

天很冷，腿陷進雪地裡，很容易就拔不出來，但沒人嫌棄。反之，每個人臉上都是少見的笑意，他們在雪地裡艱難地挪動着，卻也義無反顧地撲向在乎的朋友。

溫錦年捂着裝了熱水的保溫杯，被池淮穆拉着手，一步一步艱難地往人群中央走。

“今天雪下得好大，”他低着頭喃喃，嘴裡呼出一團又一團白色的霧氣，“你看，雪積得好厚。”

“是啊……”

池淮穆貌似還想說什麼，但很快的，身邊忽然沒了他的聲音。溫錦年極其奇怪地擡頭，卻見人擡起另一隻手，正在十分狼狽地把自己臉上的雪給抹掉。

“卧槽卧槽！對不起啊兄弟，我不知道你在這裡……嗯？哎池哥！怎麼是你啊！”

有個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人笨拙地跑過來，溫錦年定睛一看，居然是沈濟。來人身後還慢悠悠地跟着個一團黑的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忘記看腳下，啪唧，人一頭栽進了雪地裡。

“噢我的天哪……小黎快起來快起來，還沒過年呢不必如此大禮，”沈濟笨拙地轉過身，咋咋呼呼地伸出手去拉人，“地上凍得嘞，這可不能到處睡啊……”

趙黎一臉黑地被他拉起來，摘了口罩，沒什麼起伏地道：“誰和你拜年。”

“生氣啦？我錯了，别生我氣啊小黎黎——”見事情的發展不在預期中，沈濟又換了種甜膩膩的語氣，撲過去緊緊給人摟住，“我們小黎最善解人意了，肯定不會生我氣的對不對——？”

被選擇性忽視的池淮穆給沈濟這一番雙标操作氣笑了。他把臉上的雪拍幹淨，轉過去拉了一下溫錦年，開始裝委屈：“溫同學，我的臉凍得好疼。”

其實他裝得一點也不像，連眼底的笑意都沒消幹淨。偏偏溫錦年這會兒腦子亂得不行，這麼一聽，居然還真信了。

“怎麼就疼了？剛剛還好好的……”他蹙了下眉，插在口袋裡的手毫不猶豫地伸出來，“你别動哦。”

池淮穆聽話地停在原地。半秒後，溫錦年的兩隻手覆上來，嚴嚴實實地捂上了他的臉。

确實冷，是暖了半天的掌心都能立刻反應過來的冷。溫錦年指尖一顫，下意識地就要把手縮回來，他卻還是硬生生地消滅了這個念頭，堅持把它們捂在對方臉上。

莫名其妙的，他就想到了今年一月份，他和池淮穆在KTV時的場景。

那會兒，對方說的是什麼來着？

——“你好冷。”

——“給你暖暖。”

“你好冷，”溫錦年眨眨眼，突然起了玩心，開始模仿他那時的語氣，“别亂動，我給你暖暖哦。”

池淮穆貌似沒聽出來。他隻是垂下眼，用很暧昧的語氣道：“嗯，我不亂動。”

于是他真的沒再動。

冬天衣服多，每一個動作都很費勁，将手舉起來，貼對方臉的這個動作也是。不僅如此，因為過于厚重的衣物，他們還不自覺地拉近了點距離。

此時此刻，溫暖的鼻息就這樣撲在溫錦年的臉頰。他抿着唇，默默挪開了對上那雙眼睛的目光，轉而偷偷瞄到了對方的唇。

好近的距離。

很适合親吻。

……要是能親一下就好了。

“池哥！吃我一個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