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聞着肉味的狗,縱使擺出鐵石心腸的模樣,他照舊不依不饒的環繞在你周圍。
隻不過丹紅微微一掙,他便立刻松開對她的羁絆。
照例用那樣兇狠又可憐的目光,飽含期待地凝視着她。
丹紅并攏的手指無意識摩挲幾下。
随後伸手蓋住王槊的雙眼。
眼不見心為淨?
不。
王槊很快就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靠近。
不過這次,那輕緩的、柔軟的吻并沒有落到他的眼皮上。
而是貼在唇上。
細微的顫抖因不留一絲餘地的接觸盡數傳達到王槊腦海中,勾起某種未知的遐思。
丹紅感受到手掌下掙紮的雙目,濃密的睫毛細細掃過她掌心的紋路。
她遮住王槊雙眼的手往下壓了壓。
他總算老實了。
丹紅輕輕歎一口氣,帶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情脈脈。
微涼的氣息從王槊的唇角蕩開,拂過他滾燙的面頰。
極其細微的喘息聲絲絲縷縷勾纏在鬓角,柔軟的唇珠随着那種捉摸不透的顫抖,時不時擦過他的上唇。
王槊像個木頭人一樣呆在原地。
丹紅滿意地勾起唇角。
她蒙在王槊手慢慢松懈,昭示着這個一觸即離的吻,即将如鏡花水月般消散。
在溫柔的、空幻的纏綿中。
像一場飄渺的夢。
王槊忽然湊上去,輕輕叼住丹紅招人的唇珠。
丹紅隻感覺到一股推力襲來,屬于她的微涼的手背便蓋在自己眼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丹紅便感受到上唇被人咬在齒間,輕輕研磨。
微微的痛感刺激涎液泌出。
幹燥的唇瓣不知何時在如膠似漆的摩擦中沁潤交融。
她對王槊的防守一直不怎麼嚴密,一時失手便叫他趁虛而入,攪弄風雨。
丹紅下意識手指攥緊,才察覺到自己另一隻手始終與王槊十指相扣,他的手要遠比丹紅的五指寬厚,但突兀的指節橫亘在敏感的指縫間,卻并未給她帶來多少不适。
他們雙手交疊,就搭在丹紅膝頭,她卻不小心忘了。
随着手指握緊,對方指腹上的老繭嵌入丹紅指縫的軟肉裡,磨出點點刺痛,叫丹紅本就難以集中的注意越發渙散。
迷蒙的思緒,如湍流上一葉扁舟,随波晃蕩。
直到窒息感席卷全身,丹紅終于被這陣不适拉回眼前,壓在眼前的手猛地使勁,将他一把推開。
終于重見光明。
丹紅瞪着他,眼角紅得像抹了層胭脂。
眼中氤氲的水光讓這一眼瞪視裡的兇猛聊勝于無。
她一推,王槊立馬退開。
她一瞪,王槊立馬低頭。
但與她糾纏的手反握回去,繭子照舊磨蹭着指縫裡的軟肉。
丹紅抿着唇,垂眸想甩開王槊的手。
他反倒因此事犟起來,不願撒開手,仿佛一松手丹紅就要一腳把他踹出去。
丹紅掙脫不開他,咬咬牙,心中暗自收回先前對他的看法。
這家夥一點都不老實!
王槊觑着她的神情,試探般道:“我錯了。”
語氣很誠懇,表情很真誠。
但丹紅冷笑一聲,動動腳趾頭都能想到,他肯定不知道自己錯哪兒,就是來試她态度的。
她擡起被王槊纏住的那隻手,像是要提醒自己某個不聲不響的家夥多會潛伏。
“太晚了,早點睡吧。”丹紅笑着,“對了,先時卓懷英表示明早會來拜訪。”
當“卓懷英”這三個刹風景的字從丹紅口中吐出。
王槊便清楚意識到,今晚絕沒有再得寸進尺的機會了。
他掩蓋好内心的失望,緩緩松開手。
還貼心地揉了揉丹紅泛紅的指腹,雖然看起來更像是輕薄。
丹紅随他的動作去,自顧自端詳着王槊的神色,沒瞧見吃味兒或是不滿,倒叫她心裡微微不快起來。
他居然還擡起眼眼平靜地問:“需要我回避嗎?”
……需要你回避嗎?
你在說什麼屁話!
丹紅感覺心裡那股火氣堵在了嗓子眼,随時等待着她張口,洶湧地撲向眼前這個蠢貨,把他燒得痛哭流涕
可是對上他從一始終的星眸,想起自己剛剛的行徑。
丹紅最後還是把這股火咽了回去,默默消化,灼燒着自己的五髒六腑。
“不需要。”她笑着說,“他是來送姚黃給我留下的書信的。”
“對了。”丹紅的笑意加深,“你不知道姚黃吧?她是我在尚書府結識的朋友,與我關系很好。”
她的語氣帶着明晃晃的刻薄。
是丹紅自己聽完都忍不住想要捂臉的話。
好幼稚啊。
像是三歲小童嚷嚷着“我跟其他人是更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吧”。
偏偏這刻意又無聊的言語,竟比“卓懷英”這号人物更能撥動王槊的心緒。
丹紅如願瞧見王槊垂下眸,周身萦繞着淡淡的失落。
為他無處知曉的丹紅的經曆。
可丹紅卻愈發不快。
“早些休息吧。”她壓着心裡的煩躁,下了逐客令。
王槊如常颔首。
蹲了這麼久,起身的時候倒沒瞧見他有丁點踉跄。
隻是在轉身的時候,他腳下忽然一頓,又側身看向丹紅:“葉……”
丹紅疑惑地盯着他,好半天才等來下文。
“夜深了,早點睡。”他說。
随後步履匆匆地離開,像是在躲避什麼洪水猛獸。
丹紅覺得怪怪的。
他的行為和所說的話很不協調。
但丹紅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王槊方才卡住的話頭,是關于那個他見都沒見過的“葉公子”。
這麼長時間,她在王槊面前不過提到兩次“葉郎”。
且回回都抱有目的。
連她自個兒也是用完這個名号就丢到腦後。
哪裡會知道王槊能在這時候惦記起風馬牛不相及的葉啟澤?
是以,雖然覺得奇怪,卻想不到緣由,丹紅便不打算繼續深究,準備泡個腳縮進暖烘烘的被窩裡,舒舒服服去會周公。
另一頭的王槊顯然輾轉反側。
剛剛那個停步,那個險些問出口的名字,真是叫他難堪不已。
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想問那個姓葉的家夥呢?
怎麼會在他們親密依偎之後,如此不合時宜地想到這個丹紅曾經的心上人?如同一個偷到珍寶的賊,時時刻刻害怕着寶物的主人将它取走,歸還給足配擁有這份珍寶的人。
他那時險些沒扼住自己的嘴。
他想聽丹紅像提起卓懷英一樣,輕描淡寫地提起那個姓葉的人,不會再為他紅了眼眶,愛也好,恨也罷,都不會再屬于那家夥。
但王槊顯然是覺得自己不該問。
他自欺欺人這是不願探究丹紅的過往,以免令其感到冒犯。
可,是不願,還是不敢?
他怕一次次提及,讓丹紅一次次想起。
時間總是會把相隔甚遠又時時惦念的情感美化,磨平恨、加深愛。
然而王槊又實在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抓耳撓腮的,煎熬着,期望從丹紅口中得到一句話。
“叩叩——”
敲門聲響起第一陣的時候,王槊還以為是自己久難入眠的幻聽。
直到無比清晰的敲門聲第二次響起。
他猛地坐起來,盯着那扇木門,像是在看什麼難以理解的幻境。
直到第三陣敲門聲響起。
王槊立刻如夢初醒般掀開被子大步走向木門。
甚至看着有些急切。
不過等他三兩步行至門前時,又腳下一頓,轉而看向亂糟糟的床鋪,奔回去匆匆牽扯鋪蓋一番,使其表面平整些。
待他收拾完這一切,打開房門。
隻見丹紅臭着一張臉瞪向他。
她雙手抱肘,手指在臂膀上頻頻揉搓着,腳尖時不時點地輕跺。
顯然是冷到不行。
王槊心頭頓時湧上一股虧欠般的愧疚,當即側身欲讓丹紅進屋避避風。
丹紅已經抵開他,自顧自走了進去。
屋裡比起外邊好不到哪去。
這本就是個雜物間,既無地炕又無火爐,王槊匆匆搬進來,隻帶了一床鋪蓋,因他本就體熱,便對添置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不甚在意。
此時卻後悔起來。
王槊立在門口踧踖不已,眼睛瞟到一旁簡易衣架上挂着自己的一件外衣,又猶豫着要不要将這件粗布衣裳披到丹紅身上。
不待他瞻前顧後做出決策,丹紅已經轉過身來。
但聽她問道:“你做什麼這麼遲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