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槊沒想到她會問這個,被敲門聲中斷的懊喪與遺憾又翻湧上來,偏不敢在丹紅面前表露分毫,便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
丹紅盯着他看了幾息,在惱人的沉寂中微微一笑,問道:“正睡着呢?”
他立刻應答:“是,正睡着。”
但那雙清明到不見一點睡意的眼睛裡,分明透露出如蒙大赦的神采。
丹紅肯定自己來時他根本沒入睡。
也不知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人心裡有着各自的盤算,是以分明相對而立,卻好半天不再吐露半個字。
“這裡冷……”
“你出門的時候,究竟想說什麼?”
偏巧,開口的時機也趕到一處。
王槊因為懷揣着心事而有些溫吞的聲音戛然而止,連目光都不敢落到丹紅身上。
心虛的表現太過明顯。
縱使是個傻子也能瞧出他心裡有鬼。
丹紅往他的方向逼近兩步:“看着我。”
心不甘情不願,可王槊還是把頭艱難地挪正,對上丹紅銳利的審視。
明明他一把就能将丹紅整個抱入懷中,偏偏像是蝼蟻面對泰山壓頂般緊張不已。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王槊數不清多少次想把眼珠子挪走,顫動的眼珠剛偏移一點兒,又被強迫回原位,定定同丹紅對視,“夜深了,天冷,早些休息,小心着涼。”
丹紅覺得自己真是腦子被凍壞了。
怎麼會為着王槊臨出門前那點矛盾的話語動作,半晌睡不着,頂着冷風跑來問個究竟?
他愛想什麼是什麼,跟她有什麼關系?
于是丹紅再沒有開口。
本來就憋悶在心頭的火氣再度熊熊燃燒起來。
這可真不是個叫人高興的情緒。
她冷着臉,徑直撞開王槊往外走去。
擦肩而過之時,王槊在這電光石火間福至心靈,瞬間抓住丹紅的手臂,止住她外出的步子。
丹紅順勢停住不動,但不曾轉身詢問。
王槊也站在原地,斟酌着從一團亂麻的思緒裡找出既不失禮又能叫丹紅開心的話。
可他什麼都找不出來。
木讷半天,隻憋出一句:“明早卓懷英要來,早些休息吧。”
丹紅要被他氣笑了。
她這會兒覺得王槊不是鳄魚,是烏龜,綠毛王八,吃飽就縮回殼裡,啃完了就不認賬。
可她終究沒笑出來。
心本就架在火上灼燒。
這話更像一捧熱油潑在烈焰上,劈裡啪啦地炸開。
丹紅反手别開王槊的牽扯,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抵着他的胸膛,嚴詞厲色地眈視着他。
“說,你愛我,在乎我,甘心為我赴死。”
王槊的瞳孔驟然放大,茫然無措地盯着眼前發怒的丹紅。
她的眼中似有風雨攪弄,讓那春水般溫柔和熙的雙眸充斥着狂風暴雨,怒号着欲将被她盯上的家夥拖入波濤中淹沒。
這是一句任誰都會感到窒息的威脅。
将情感淩駕于生死之上。
可王槊心中卻似春雨潤物,泛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如同心頭刹那間有無數種子萌發,冒出喜人的翠綠生機。
她希望我愛她。
這個認識,讓丹紅這句可算脅迫的話,對王槊而言無異于天籁。
他顫抖的手匆忙勾住丹紅,幾次險險錯過,差點沒能握住她的手腕,哪怕握住,也抖得厲害,像是聯通着那顆劇烈震蕩的心髒。
“我永遠歸屬于你。”
他急切地說,眼中滿是懇切,像是匆匆掏出自己的心遞上,生怕丹紅不肯收。
顫抖的筋骨因貼合的肌膚将發自内心深處的震顫傳遞到丹紅身上,那股震動纏連着怒火,糾葛成絲絲縷縷灼熱線條,裹挾着血脈的流動,傳遞到身軀的每一寸角落,如附骨疽般深入再死死咬住。
丹紅擡眸,冰棱一般的目光從他臉上剮過。
“花言巧語,混淆視聽。”
聞言,王槊更是急于向她表達自己的真心。
不待他開口,熟悉的的氣息襲來,一口咬住他的嘴唇,貝齒洩憤般摁住那層脆弱的肉嵌入,血腥味瞬間便逸散在口腔的每一處,随着涎液的交融,腥甜充斥在這個兇狠親吻中。
薄弱的唇遭此劫難,立馬慌張地将尖銳的疼刺入王槊腦海中。
可心卻像久旱逢甘霖,把愉悅滿足的情愫傳遞遍周身,撫平那種種因素糾結下的慌亂,使他一貫微皺的嚴肅眉眼都舒展開,平和柔順地迎接這場傾盆而至的春雨。
最後,丹紅還氣鼓鼓地在傷口處又輕咬了一下。
原本麻木的傷口再度泛上細密的痛感。
也讓飄飄然的神思落到實處。
王槊不知何時閉上的雙眼唰一下睜開,猶帶茫然的目光落在抵着他微微喘息的丹紅身上。
尤其在如同染血的唇上。
他的手環在丹紅腰上,但沒有用力。
左手扣住右手手腕,像是環住丹紅,又更像是克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