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槊悄悄紅了耳廓,若無其事地收回摸索的手。
剛剛松開的手卻被丹紅反手握住。
她拽得很緊,讓王槊手上一層沙礫般粗粝的繭子剮蹭着自己柔嫩的掌心,必然産生細細的疼痛,隻是她渾然不覺,反擡眸專注地盯着王槊。
王槊愈加無所适從。
這時候,丹紅的氣息忽然靠近了。
吻落在他的面頰上,柔軟又輕盈,但很快丹紅張嘴咬了他一口,咬合得不緊,可那雙怒火中燒的眼睛卻像是恨得他牙癢癢。
似要将他一口一口吃掉。
但她卻又松開嘴,在王槊開口前堵住他的唇,輾轉摩挲,吞下所有的疑惑。
于是一切雜念皆被飄飄然取代。
或許等王槊冷靜下來,他還是會對沒有一個明确結果的事情憂心忡忡,但此時此刻,他專心擁抱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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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已經有村民陸陸續續往雲城趕。
雁村這樣的小地方,是沒有元宵熱鬧湊的,雖說元宵佳節是個賞月賞燈的好時候,可燈油價貴,包不得燈火通明,黑燈瞎火的夜裡,又是在北州這樣難得幾天安生日子的地方,難保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就衙門裡那三瓜兩棗,哪裡管得了城中治安?
是以節慶,還得青天白日辦為佳。
丹紅拉着王槊要去城裡湊這個熱鬧,劉珠早也知道。
她喝完藥咳嗽兩聲,揮手打發兩個年輕人出去玩,自個兒轉身回了房。
即便經曆過争執,她們的關系卻好像沒什麼變化。
她照舊面對丹紅時闆着張臉,像是在看什麼禍國殃民的妖姬。
丹紅也習慣了老太太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王槊的面癱是不是就是從他老娘那裡學來的。
這次出門沒有趕牛車。
兩個人順着鄉間小道往城裡走。
冰雪已經在逐漸消融,髒兮兮的殘雪下邊冒出些綠油油的春意。
今年也許會是一個豐年。
偶爾在路上遇見同村人寒暄幾句,平常得好似丹紅從來就是在這裡長大的。
走着走着,從家裡帶出來的溫度便不夠了。
丹紅搓搓手,瞄向身側的王槊。
王槊就像她肚裡的蛔蟲,伸手攏住她已經發冷的雙手,寬厚的手掌試圖将她捂熱。
丹紅猶嫌不夠,把手抽出來,從衣領裡往王槊懷中塞。
那裡才叫暖和。
王槊被冰得一顫,但照舊逆來順受,甚至控制着身上的肌肉,柔軟的接納丹紅捂手的舉動。
“我瞧見伯母房裡有各樣竹篾,各色彩紙。”丹紅忽然說。
王槊急急把逸散的魂靈拉回來認真聽她所言。
“唔……”他慢吞吞地說,“娘是想要做個花燈。”
“老太太眼睛看得清?”丹紅納悶。
王槊好半天沒吭聲。
他感覺到無所事事的手正在肆意遊走,每過一個地方都會帶來無盡的癢意。
丹紅像是根本沒察覺到自己給王槊帶來了什麼樣的煩惱。
她偏頭再次重複一遍自己的問題。
王槊如夢初醒般看向她,面頰已經一片通紅,呼出的氣帶上白霧。
“嗯……”他壓着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張口吐出别的動靜,“娘瞧不清也能、能做出來。”
“好厲害。”丹紅感慨一聲。
手沒有再繼續作怪。
王槊慢慢也适應。
最幸運的是,在丹紅捂暖手收回去前,他們沒再遇到同樣往雲城去的人。
這叫王槊暗暗松了一口氣。
趕着元宵節這個熱鬧,叫賣商品的小販把攤子都鋪到城外。
幾個快丹紅他們一頭的同村人正在城門口與小販殺價,堵在城門口做生意的人也都不是什麼善茬,明明是讨論價格,卻嚷出吵得天崩地裂的架勢。
倚在城牆根的幾名官兵不管。
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丹紅拉着王槊與這些人擦肩而過,沒叫認識的人發現,避免了不必要的寒暄。
大部分攤子上都是些農貨牲畜,粗鞣的皮革與土布,偶爾瞧見點五顔六色的繡樣、飾品,大多制式粗糙,用料普通。
這類東西在北州也不好賣。
人們更關心剔了肉的羊骨頭多少錢一截。
丹紅看中一個竹編的蜻蜓,攤主瞧她細皮嫩肉,當她是富庶人家的女兒,便漫天要價起來。
結果被丹紅好一通殺價,兩個銅闆換走了去。
一直到二人走出去老遠,攤主都沒從丹紅方才那伶牙俐齒的說辭中緩過神來。
丹紅把玩着竹編蜻蜓,随口念叨:“咱們先去找卓懷英……”
“啊——快跑!”